第8章(1 / 2)

灵隐宫大殿

玉床之上,二个身影前后而坐。

夏血鸢正将真气缓缓注入身前男子的体内,她妄想用内力将他体内的百年之毒束住,令其气血流通。可那毒是何等的猖狂,她耗尽功力,直到喉咙泛起血腥,毒仍好似一只发疯的野兽,自在游荡在他体内。仿佛在向夏血鸢挑衅着,它撕碎他,只是片刻的事。

收了内力,夏血鸢盯着自己的手掌,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只晚了一天。

这毒就变得如此的诡异,毫无章法可循?

寒玉床的寒气加上自己的全部功力都换不回他一丝好转吗,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忽然,她将一枚银针猛刺入自己耳后,惨白的额头上霎时间青筋暴起,头顶隐隐有白烟升腾而起,真气如泉注,再次输进他的背后。

“血鸢,不可逞强。”

那虚弱的语气里难掩一股威严,他终于从混沌中醒来,手捂着心口,挣扎扭曲的眉宇间,正隐隐约约的渗出一条黑线。开口之时,黑色的血从嘴角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浸湿了墨蓝的衣袍。

“只管施毒即可,无须耗损内力。”他的气越来越弱。

“不,不将经脉打通,此时施毒,你撑不住的。”夏血鸢嘴角渗红。

他咬了咬染血的嘴唇,忽然吃力的将身体一斜,栽倒在玉床上,错过了她的气息。

“文训…不要…”夏血鸢心疼的扶起他,靠在自己肩上,晶莹的泪水颗颗滚落。

“这毒…与我共存二十年…于我甚熟,岂会撑之不住。你只管施毒…无须…担心…”他的话已经细如纹语,却字字清楚。

夏血鸢强忍住泪水,用手掌托着他的头,缓缓的安放于玉床上。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开来,双颊透出一层黑雾,若再耽误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夏血鸢真气运行,一枚乌黑的银针以闪电之势,迅速的插入他左肩的骨缝间。刺骨的阴寒蔓延进骨血,随那鬼魅之毒四处游弋,渐渐合为一体。

他的身子猛然一抽,像被一只鬼手突然掐住喉咙,眼球突起,黑紫色的唇夸张的开合着,拼命的倒着气。

一双修长的手僵硬扭曲着,抓住自己的衣领,像要亲手将自己撕裂。

第二枚银针插入右肩之下,那鬼手幻化为利刃,寸寸剥离着他皮肉。巨痛由皮钻入骨,穿梭于每一寸骨节之间。他的脸已然痛苦到狰狞,冷汗如雨,转眼便将衣袍浸得透湿。

第三枚…第四枚…阴沉的大殿中,只有夏血鸢无助的抽泣声。

而他,蜷缩在玉床上,紧闭双目,抽搐着的嘴角竟然勾着一抹邪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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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灵隐宫地牢

此时,小夏血鸢正拼命的张着手臂,想将自己的身体塞进牢门的缝隙中,因为她想和文训哥哥在一起。这样,他就不会被围在四周的蛇,吓得全身哆嗦。

“不要怕,你不要怕啊。”她急切的劝着。

小柴文训蹲在地牢阴湿的角落里,瑟瑟发着抖。他用胳膊护住头,将小小的身体蜷缩得更小。

那些小蛇通体翠绿,一丝光亮就能将它们照得通透,

“你不要怕啊,他们是我的家人,他们不会伤害你。”

小夏血鸢一面解释,一面朝小蛇们挤眉弄眼。

蛇群似乎领会了什么,纷纷向柴文训游去,这一下,他吓得蜷缩得更紧了。

小蛇们无孔不入,轻易的击溃他的防备,钻入他腋下的缝隙。冷得刺骨的蛇鳞,轻柔蹭过他的面颊,掠过耳畔,又绕上后颈,停在发丝间,慵懒的蠕动着。

“不要怕,你看…它们喜欢你,它们不会伤害你…”小夏血鸢耐心的讲解着。“这是它们表达好感的方式,它们在跟你打招呼,它们是我的家人…”

许久,柴文训终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正迎上一对漆黑的蛇眼,一条小蛇缠在腕间,好奇的盯着他,翠绿通透的脑袋,黝黑的眼睛如宝石般闪着晶亮。

四目相对,他紧张到不敢呼吸。

不料,小蛇主动靠近过来,柴文训连忙闭紧双眼,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冰凉的信子触到了皮肤,一阵一阵,竟有些痒。那蛇似在戏弄他,他越僵硬,脸上就被蹭得越痒。

他实在忍不住,用手去抓,小蛇立刻得意的挺起身体,晃着三角脑袋,像在取笑他。

这时候,地牢外传来小夏血鸢银铃般的笑声,“螭龙,你不许笑他!”然后就是一声欣喜的呼喊,

“爹爹——快来啊,他不怕了!可以放他出来了!”

角落里的柴文训,在小蛇淘气的挑逗下,渐渐放下防备,他打量着小蛇额头上如红宝石般耀眼的凸起,轻声试探道,

“螭龙?你叫螭龙?”

见小蛇微微点头,柴文训的眼底不自觉的划过一分笑意。

“护法。”

暮寻将夏血鸢从记忆里唤醒,手里正捧着一件破烂的墨蓝衣袍,上面血迹斑斑。夏血鸢伸手去触,阴湿的凉。

“护法请安心,属下已为少宫主上了药,荆棘的伤已无大碍。”

夏血鸢应了一声,向床边走去。

他正静静的睡着,眉宇间的黑线此时已经褪去了。暮寻为他换了新衣,整齐的白衣衬着手臂的碎伤和血迹尤为刺眼。

抚着那细而深的血痕,夏血鸢眼中溢满心疼,

“文训,你明知瘴气里的荆棘有毒,若再晚一些,身上的毒发的更重,进谷都会送掉性命,你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啊”

她用丝绢蘸着甘露,轻轻擦拭他干裂的嘴唇。红肿的眼睛里,映着那张毫无血气的脸。

往事,历历在目。

“血鸢哪,不是为父不救他,此乃他的命数啊。”

夏嵩渊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儿,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灵隐宫自先祖起,以毒为圣,法为尊。以灵根试毒,又以灵根之血灌于土壤,滋养万灵。这才有了百年之毒,为父早就说过,这毒从来无解…文训他生而甚弱,又冰寒入骨,伤上加伤,本就命在旦夕,为父施以百年之毒为他续命,本就是逆天而行,他受的这些苦是自找的啊。”

“百年之毒是灵隐宫百年以来灵根的怨气汇聚而来…汇百年之哀怨,集万毒之魂灵…可幻为皮肉,振人体魄,令他强壮异于常人,亦可幻为妖邪,嗜人骨血,令他痛不得妄生,此乃因果循环,岂能断因而取果啊。”

提起百年之毒,夏嵩渊的话音更加深沉,透着敬畏之情。

十二岁的夏血鸢倔强的摇着头,

“那爹爹可有方法,减他几分痛苦!”

夏嵩渊心疼的扶起她,叹道,

“此毒,幻化无穷,阴寒无比。每隔三月,必会毒发,一次甚过一次。为父传他的内功与这毒之阴寒,如出一辙。只要…他勤加修炼,毒发前夕,以真气护住气脉,束毒之横行,驱之一处,再加以新毒运真气攻之…便可少受些折磨。只是…即便如此,以毒养命,续到何时,那就要凭他的造化了。”

“爹爹。”夏血鸢又跪了下去。

“爹爹常说…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有生亦有灭,女儿…求爹爹,赐我灵根。女儿不信这百年之毒无药可解。”

她泪痕满面,却坚定不移。

“这…这…”夏嵩渊面露难色,过了一会才回答她,

“本教以灵根试毒之法,传于先祖。灵根虽为将死之躯,但…但你毕竟为女子之身,又年纪尚小…这…试毒之事…还是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两年后,夏嵩渊终于肯赐她灵根。

那是一个被官兵追捕跌落山谷的悍匪。夏血鸢还记得,十七岁轻功尚浅的暮寻,带着奄奄一息的他穿越瘴气入谷的时候,不慎被荆棘所伤,毒虽易解,脸上的疤却一生难消。

夏血鸢永远记得,第一枚毒针刺入悍匪的左肩,他嘶声裂肺的哀嚎和咒怨,

“魔鬼!你这个魔鬼!”

原来爹爹对自己的担心并非多余,她毕竟是灵隐宫百年单传唯一的女子之身。以灵根试毒这件事,虽然教规严令,灵根只取当死之人,绝不会用老幼妇孺来试毒。

可午夜梦回时,脑海中那些面孔,痛苦狰狞的表情,怨恨的眼神,长达几年在夏血鸢脑海中挥之不去。

忽然,榻上传来一声微微的咳嗽,他眉宇紧蹙,嘴角隐隐的抽动。

“文训。”

夏血鸢轻轻的唤着,发现他并没有醒,似乎在梦着什么,冷俊的脸布满了哀伤。

文训,你又梦到过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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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范金华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叫着她的名字。听不清,可好亲切。睁开眼睛,苏伊桐发现此时自己正坐在一张奢华的金色餐桌前,桌上饭菜丰盛到拥挤。

范金华围着黄色的碎花围裙,郑重的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她眼前,旁边的初初,认真的规划着蛋糕上的蜡烛。

她想笑,却感觉嘴角僵硬,动换不得。

对面的范金华直直的盯着自己,那张憔悴沉重的脸,是苏伊桐从未见过的。

花花最在乎自己的皮肤了,真的吹弹可破,紧致细滑。为何现在,暗淡无光,眼圈暗沉,病了吗…

本想伸手碰他,可手却不受意识的支配,怎么会这样。

“这个…寿星总不会忘了饺子是吧。”

对面的范金华忽然开了口,声线沙哑无力,血丝密布的双眼充满了渴求。

花花你在说什么?苏伊桐正困惑不解,突然感觉自己她竟然张开了嘴。

“此为何物…本小姐不会吃,快拿开。”

这…声音明明是我的,

可是谁在说话?

谁在操控我的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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