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喧嚣的酒谈声中,一句“南舍公主”,格外的刺耳,引得苏伊桐转头寻去,只见斜方四名男子围桌畅聊。
细听,一名尖嘴猴腮的消瘦男子,贱笑着,
“我北缙堂堂翌王殿下,战无不胜,名震四海,竟要迎娶这等的女子,当真令人唏嘘啊。”
其余三人相互对了下眼神,一阵淫笑,一人道,
“哎…这溪金是道上有名的摧花胜手啊,可惜了,可惜了…我还听说,说这南舍公主冰肌玉骨,倾国倾城,溪金真是好福气。”
溪金之名,如针刺进苏伊桐的耳朵,和岘庄那间暗室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他血染的白色衣袍,现在想起来,心依然一阵阵的绞痛。
越不想听,可那些讥讽的话语约肆无忌惮的涌进鼓膜,
“只苦了我们的翌王殿下,收了个残花败柳做王妃。”
几人聊得兴起,越说越带劲。周围食客纷纷闻声聚来,苏伊桐皱紧眉毛,刚欲起身,
“哎呦——”
人群中爆出一声惨叫,只见其中一个男子蹦起来老高,鲜血顺着捂在腮上的手指,汨汨而流。
人群顿时惶然起来,紧张的散开。
“谁…谁…”
那男子疼得面容扭曲狰狞,愤怒的吼着。
身旁的柴文训面沉似水,目光中是一种震人心魄的凶狠,浑身散发着阴寒。
苏伊桐盯着他紧绷的脸,将玉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平静的问,
“怎么了,师父,你要原地爆炸啦?”
他一怔,收起了已滑落在指尖的弹珠,阴沉的脸微微好转,问道,
“公主竟如此淡然?”苏伊桐叹了口气,提壶斟了杯茶给他,淡淡一笑,
“从古至今呢,诋毁女人看来都是这点伎俩,跟我的家乡一样,没什么差别。”
柴文训不禁诧异,
“公主刚到宛城,污言秽语已传于市井,不觉得奇怪吗。”
苏伊桐的眼里闪动着慧黠的灵动,
“我当然知道啦,所以我才觉得你没必要生气,走吧。”
她拿出一种幼儿园老师给小朋友劝架的架势,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阔步走出门口。
柴文训唇边勾起无奈,出门瞬间,一道冷光又穿了去,身后人群中又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二人并肩而行,见她默然不语,他只好先开口,
“众议成林,人言可畏,在属下面前,实在无须逞强。”
苏伊桐释然一笑,
“我呢,不是逞强,我不生气,来源于我的工作性质…”
她掩嘴呵呵一笑,这个话题实在搞笑,明知他听不懂,依旧自顾自念道,
“替身嘛,网友从来骂的都是本尊,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不点名道姓的骂我,我才不在意呢。”
他霜冷的眉目转而消融,无奈的摇着头,竟轻笑出声,他听不懂,但见她灵动的眼眸似星辰晶亮发光,心中的怒火熄去多半,转瞬而来的是一阵酸楚。
有些不需要解释的事情,
你张嘴那一刻,
就已经输了,
苏伊桐昂起头,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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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王府别院
“公主,沉花绝对没夸张,戏楼,酒肆,还有…还有青…青楼…都…都在传那些…”
沉花哭丧着脸,前来汇报一下午调查结果。
不是说慕容慈这几日都忙着给翌王殿下祈福,怎么还能抽出空来发通稿黑自己,苏伊桐心中暗自佩服,所谓明争暗斗,就是如此吧。
“理解,理解,沉花。”
苏伊桐摆摆手,示意她振作起来,
“这种事,街知巷闻是早晚的事,翌王殿下要是在乎呢,正好就退婚更好。”
沉花重重的叹着气,
“你呢,这几天再去打探打探,这宛城有什么特别的事,还有…”
苏伊桐做了个“慕容慈”的口型,给沉花,
“探探她有什么能做文章的事。”
沉花心领神会,一听这慕容慈,目光立刻射出两道灼恨,使劲的点了点头。
所谓,礼尚往来,有去有回,
娱乐圈那点伎俩,你还能玩的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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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承恩侯府门口。
旗幡招展,人头攒动。
慕容小姐——未来的翌王王妃,蕙质兰心,心系万民。眼看寒冬在即,为体恤民间疾苦特在承恩侯府门口布衣施米,宛城的老百姓们皆可来此领取过冬寒衣和上等的白米。
只见硕大恢弘的府门前,慕容慈身着一身华服,正如沐春风般陶醉在百姓们的赞扬之声中。
“慕容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老汉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啊…”
一位须发霜白的老者,手捧寒衣,激动得浑身颤抖,那热泪盈眶的模样着实有感染力,带动着周围百姓皆随之附和。
“慕容小姐哪,听闻这宛城几里之外的玲珑村,传有怪癖,宛城这么多大夫郎中都束手无策啊。”人群里不知道谁冒出这么一句,马上就有一个蓝衫男子接话,
“是啊,我也听说,这怪症甚是凶猛,染上偏会起浑身的红疹,痛痒难忍,直到肠穿肚烂一命呜呼。”
周围众人顿时面色恐惶,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老汉的侄儿就在那玲珑村,老汉恳求慕容小姐,想想办法,救救那些病人哪。”
刚才高声赞扬慕容慈的老汉带着哭腔,噗通跪地,“邦邦邦”就是三个响头,哭的老泪纵横。
霎时间上百双祈盼的眼光灼热的投向慕容慈,慕容慈直感面颊发热,见那老汉跪伏在地,久久不起身。
她只好上前两步,面露慈爱的说,
“老人家,快起来吧。”
声音轻柔又温暖暖,真好比三月的春风沁人心脾。
“老人家,我早先就知道这玲珑村的怪症,已为此事特意请来了宫中的御医进府来商量医治之法,相信不久便会想出法子救他们。”
话音刚落,方才接话的蓝衫男子也跪了下来,神色激动的赞叹,
“慕容小姐,真是大慈大悲啊——翌王陛下有慕容小姐这样的王妃,真是北缙万民之福,万民之福啊!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百姓们一起欢呼,
“北缙之福!北缙之福!”
直把慕容慈捧得眉飞色悦,又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大家无须赞我,我是将来的翌王妃,心系百姓,为民请愿,这都是本小姐分内之事啊。”
她又上前几步,走到那老者身前,撩起袍袖,俯下身探出手臂欲扶他起来,岂料那只白如玉的纤柔手臂,霎时间,被老汉枯木般粗糙的双手死死攥住,
“慕容小姐,谢谢,谢谢哪。”
慕容慈勉强抑制着心中的厌恶之情,想把抽手回来,不料老者的力气甚大。旁边蓝衫男子忽然失声惊喝,眼里满是恐惧,
“老人家,你…你的手…你的手…”
但见那老汉黝黑的糙手上隐约印着深深浅浅,一片红疹,从手手腕蔓延至小臂。
“这…这怪症是传染的,莫非…莫非…这是瘟疫…瘟疫哪!”
蓝衫男子吓得来不及起身,双臂支着身体往后倒爬了好几步。
人群瞬时炸开了锅,百姓们逃的逃退的退。慕容慈的面色此时已经像纸一样白,她使劲的甩着手臂,厉喝着,
“松手啊,你给我松开!”
“慕容小姐,慕容小姐,救救我…救救我啊…”
“给我松开,我命令你松开…来人呐,来人呐。”
慕容慈又恼又怕,失声高喊,
“快来人,侍卫!侍卫!”
几名盔甲武士阔步而至,扳着老者的肩膀,想让他松手。那老者身体明明被武士们拽得扭曲变形,可那双斑驳的手,就是如木雕石塑般死死抠着慕容慈的玉臂不放。
“慕容小姐,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老者眼含热泪,嘴里声声哀求。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快!快啊!快给我杀了他!!!”
慕容慈眼中盛满怒火,这凶狠又尖锐的厉吼,人群霎时如冰冻般鸦雀无声。
老者随之松开手臂站起身,颤抖的连连后退,就像在魔鬼面前哀求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随即滋溜一下混入人群,夺路而逃,而那蓝衫男子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承恩侯府,这座无比巍峨辉煌的宅邸前,此时的气氛真好比寒如腊月,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人群面面相觑,良久,垂头丧气的溃散而去。
只留下慕容慈羞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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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宛城近郊,密林。
蓝衫男子一边替老者擦拭着手背上的油彩,一边东张西望,神情紧张。
忽感觉头顶掠过一股清风,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的幻现于老者身后,眉宇间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凛凛寒光。
蓝衫男子吓出一身冷汗,连连后退。
那老者回身,也是惊恐万分,战战兢兢凑上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