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这道高高的门槛,苏伊桐竟觉得,这距离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时间如果可以暂停在这一刻,她离这门口,始终有着一步的距离,那该有多好啊。
想起慕容慈的话,她只觉得讽刺,自己何尝愿意踏进这座恢弘的宫殿?她对那血可漂橹的翌王没有丝毫的兴趣啊,正妃也好,侧妃也罢,她都不稀罕!
她从来不屑成为男人选择题中,任何一个选项,更何况,在这时代,还是多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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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
金碧辉煌,张灯结彩,欢呼声赞喝声不绝于耳。
一个头戴束发嵌宝金冠的男子,褐紫色锦服上,金丝缀出一副龙腾九天绣纹,谈笑间意气风发。
慕容慈步履轻盈,姗姗而来,脸上含着绵绵笑意,她在男子面前翩然一拜,细语道,
“慈儿参见翌王殿下。”
男子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淡然回道,
“慈儿起来吧。”
慕容慈乖巧的起身,含羞的脸颊布满了红晕。
“慈儿,过来坐吧。”
赵宗敏将她迎到大殿一侧,显然,这个位置,离翌王殿下的桌案是最近的,慕容慈很满意顺从的坐下来。
目光再也没有离开男子,这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翌王殿下啊。
华椅之上,皇妃娘娘望望门口的方向,关切问着,
“敏儿啊,锦儿为何此时还未到啊,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啊,不如我去看看。”
赵宗敏应了一句,快步向而出。
眼见这南舍公主绝美的倩影,此时此刻正呆呆伫立在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赵宗敏焦急万分一把拉住她。
“锦儿啊,为何在此耽搁啊,让翌王殿下久候,是要治罪的。”
苏伊桐从混沌中清醒,看着赵宗敏异常紧张的脸,不免轻叹,果然,来晚了就要治罪,这翌王殿下好霸气。她已被赵宗敏拉着,跨进翌王府。那一瞬,苏伊桐眼里竟闪现一丝决然的死志。
是的,她太累了,现在,一步一步,越来越接近终点了吧,低头看看身上自己亲选的这身最最素雅的南舍朝裙,是她极力不理奶娘规劝,在几件华服中选了最简单的一件,不失了南舍礼仪便好。
她恨不得翌王殿下不喜欢,
如若,真如沉花所说,穿的衣服不随心意,
要治罪,迟到,也要治罪…
那,早晚是治罪,又有何惧。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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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帘渐近,金椅上皇妃娘娘满身的华光,旁边一人,褐紫锦袍夹身,身形挺拔,想必就是翌王殿下。
苏伊桐低垂着眉眼,缓步近前,却在离金椅还有一定的距离就止步,飘飘下拜,礼貌吟道,
“南舍公主,苏韵锦,参见翌王殿下,王妃娘娘。”
皇妃慈爱的应了一句,转头对翌王说道,
“奕儿,这便是锦儿,她初到北缙,宫中礼仪尚未尽知。”
翌王赵宗弈,面沉似水,将双手负于身后,垂目打量着面前行礼的南舍公主,冰冷冷回道,
“鄙国之公主,果真连如此寻常的礼数都不懂。”
此话一出,众人皆收声,大殿的气氛骤然严肃起来。
苏伊桐尴尬的满脸绯红,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起身。
这个翌王,你至于吗,要治罪就给个痛快,她心中暗嗔。
“起来吧。”
终于,赵宗奕沉言道。
苏伊桐顿了顿,强忍着浑身酸痛,将起身动作尽力做的很优雅。垂头站好,还未想到往哪去,赵宗奕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开口道,
“抬起头来。”
抬头?抬头…
苏伊桐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空白,抬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但怎么自己的脖子,就好像挂了千斤大石那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潜意识里,到底有多不想见到画卷上那张凶狠又丑陋的脸啊…算了,再这么想下去,恐怕真的要治罪了。
看就看吧,看一眼又死不了。
苏伊桐深吸了口气,缓慢的将头抬起来,眼皮却不自觉的低垂下去。
即便这样,双眼还是撞上了那对锐利深邃的目光。
眼里的男子,乌亮垂直的发,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瞳孔,闪着凛然的英锐。
苏伊桐直感觉,与自己对视的平静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上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的英俊脸庞,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一股压迫感汹涌而来。
这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想必是与生俱来的。她忙避开那双眼,不敢再看。
这种气势,让她不禁想到,热带草原上扑向猎物的老虎,充满危险。
一瞬之间,苏伊桐脑海里清清楚楚浮现出,那副“翌王的写真画”。
我的天哪,敏姐姐当时可是信誓旦旦告诉我,画中人和翌王丝毫不差,惟妙惟肖的。
看来…这古代人…真是…想必那画中凶神恶煞的渗人样貌,就是这个年代,武将的网红脸吧,标准形象。
面对这个活生生的翌王殿下,苏伊桐实在忍不住此时天差地别的心理落差,她不禁低下头,极力抑制住笑意,可是嘴角还是难以抑制的微微抽动起来,这表情甚是有趣。
她警告自己,不能笑,笑就完蛋了。
“锦儿啊,来这边座。”
赵宗敏终于来为她解围了,牵起她来到慕容慈身旁的一张桌案。
苏伊桐趁机将头转到没人能看到的方向,“噗嗤”一声迅速释放了笑容,回头细声念道,
“谢谢敏姐姐。”
赵宗敏紧握着她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又一瞬松开,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没想到,赵宗敏竟然坐在自己旁边,看位置排序,显是地位还不如自己?
苏伊桐不禁困惑,大殿之上是翌王殿下和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在右,翌王殿下在左,右侧顺位下来,是慕容慈,自己,赵宗敏,再后面全是不认识的人。
那么左侧,翌王殿下那一侧,顺位下来,首位是一名须发霜白的老者,年事虽高,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之势,霸气凛凛,看穿着…不是王爷就是侯爵?
莫非…这就是承恩侯…慕容延昭?
如果是的话,那他邻桌的男子,剑眉星目,笔直口阔,眉宇间英气逼人,高大魁梧,想必定是…敏姐姐口中的…慕容骥将军,也就是自己上位,这位盛气凌人的慕容慈的兄长。
哎…
这一家子…果然没一个好惹啊,
苏伊桐不禁长叹。
“嘿,我说洪霸,你这孤身闯营,回宛城搬兵,也没派上用场,和俺老彭一样,兵到之时,鞍阳之困不光解了,滦兵投降的投降,逃的逃,其余的都撤干净了,啥也没给我剩!”
那大嗓门,满满的尽是遗憾,彭武将军就坐在慕容骥旁边,冲着旁边的一个大汉,大声吆喝着。
大汉比彭武还高上一头,虎背熊腰,粗大的手指,似棒槌,捏着精致的酒杯,将杯中酒一泼,倒进血盆大口中,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回应道,
“哎…翌王殿下让我突围出去,并非搬兵哪,是我恐怕这计谋出了差错,突围出去马不停蹄,飞奔宛城,想着叫你带兵支援,谁知道,和你走岔了路,没碰着!”
话落,二人对视,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就连这高大的殿宇都跟着笑声微微震动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看到彭武将军,苏伊桐就是觉得几分亲切,几分放松,目光舍不得移开,饶有兴致的继续听着。
“不为搬兵?那为何啊?”
慕容延昭侧头,声如洪钟,问道。
洪霸忙收了笑,恭敬的抱拳,答道,
“侯爷可是还不知,翌王殿下大胜鞍阳之策?”
慕容延昭手捋银须,面露笑容,缓言道,
“本侯的确还未细知,快快讲来。”
众人皆随声附和,目光期待的看着洪霸。
华椅之上,翌王殿下面色沉静如玉,淡淡言道,
“义父啊,奕儿只是依势而动,无甚高明,且鞍阳之胜,还是靠骥兄的两只丕脔神箭,于万军之中,遥遥在望的距离,竟能同时射穿滦军主将双眼,此举大大撼动滦国之军心啊。”
慕容骥闻言,忙起身,恭敬供手,正言道,
“翌王谬赞,若不是翌王殿下神机妙算,料得那滦军恃兵多而骄,亲自率重兵佯装誓死突围,又假装败走,退于城内。这才让滦军主帅深信我军已为强弩之末,所以才会放松戒备,冒然攻城。才中了我慕容家五百神弓精骑的埋伏。”
慕容骥看向翌王的目光里,满眼尽是钦佩。
慕容延昭满面容光,笑容更盛,看着身边的慕容骥,骄傲的点着头。
苏伊桐心念一动,侧头偷瞟身旁的赵宗敏,
果然啊,果然,
她虽然没有看慕容将军,但是那低垂的眼帘里,正隐着盈盈的秋波,面颊泛着一层红晕。
“嘿,我说洪霸,你到底闯营干什么去了?翌王殿下用兵如神,俺老彭听着合着这鞍阳的决战,殿下压根就没想用上你啊。”
彭武嘿嘿坏笑,挖苦道。洪霸黝黑的脸上,燃眉紧蹙,
“哎,你说的对啊,我洪霸就是到那滦军军营里,溜了个马,撒了个欢,假装丢了封信,就…就完事了…翌王殿下也没说,之后要我打哪,我心想去迎迎你吧,还没碰着。”
“洪霸将军莫要轻言,本王心知,将军有万夫莫敌之勇,威震山河之力。”
赵宗奕慨然言道,
“只有派洪霸将军出城闯营,佯装急搬救兵,又假意丢失要涵,那滦将才会深信,鞍阳城中粮草不足,恐难撑到援兵到达之日,只有如此,本王才有机会,兵行险招。”
“好啊,翌王殿下不仅骁勇善战,更足智多谋,颇有老翌王之神啊。”
慕容延昭供手,温言赞道。
此情此景,苏伊桐看着竟然有些恍惚了,这一切像极了一部古装戏,所有演员将这场庆功的戏飙得酣畅淋漓,沉浸其中。
只有自己是唯一的观众,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过呢,公正的讲,这位翌王殿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英才大略,智勇双全,的确配得上众人的敬仰。
苏伊桐兀自思量着,突然撞上赵宗奕凛凛生威的目光,被那气势迫人的眼神所摄,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垂下头去。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