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苏熙咬咬牙,用异常冷酷坚决的声音喝道,

“好——”他朝着岑麟深深一作揖,

“幸得老将军相助,我才能不辜负父王的遗愿。”

二人整顿队伍,朝着寝宫方向进军。

晨雾消散,阳光高照。

岑麟的队伍足有两万余人,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高高的宫墙上空,铿然如雷,震耳欲聋。

苏熙为首,带领着身后一众将官军卒,涌进了庭院,直逼在门口。

各个横眉立目,气势逼人,黑压压的军队将整个寝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此时,映入苏熙眼帘的,却是一派宁静祥和。

竹随风摇,秋叶轻舞,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几扇高大精致的雕花木门牢牢紧闭,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无论是门旁还是庭院里,皆不见一个御林军的身影,仅有几名侍从慵懒而立。

岑麟心中不禁诧异,神色紧张的看向身旁的苏熙。

苏熙警惕的环顾四周也是不解,正欲发问,就见一扇木门轻启,里面不慌不忙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大殿下——苏松,

他褐金色华服加身,晨光中格外耀眼。

苏松一见苏熙,本是一张欣喜的面孔转瞬染上忧愁,急步走下高阶,

“哎呀,熙弟,你…你为何如此穿着?这白衣…如同孝服一般…这成何体统!”

他语气惊讶透着抱怨,却对他身后的重兵视而不见。

苏熙一瞬语塞。

昨日自己确得到手下心腹回报,父王已然驾崩,而寝宫门口也被御林军重重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为何…一夜之间…苏松定是早有部署,在自己和岑老将军面前故弄玄虚。

来不及细细思量,他强稳了心念,朝着苏松斥道,

“我这副模样,你该心知肚明。”

“哦?”

苏松更是困惑,望了眼他身后的岑麟,见他也怒目相视,他的面色旋即一沉,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锐利的目光掠过岑麟,直逼苏熙,正色道,

“岑老将军本该驻守边境,为何擅自带兵潜回梵林,难道不知是重罪?熙弟,父王并未召见于你,你带重兵私闯寝宫又是意欲何为啊?”

苏熙被气得面色铁青,直呼一声苏松的名讳,

“你休要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他现出玉玺,眼中掠过一丝得意的光彩,反唇相讥道,

“父王早对你有所提防,特授玉玺于我,他若有不测,便调兵擒你这逆贼,以正天日。”

“不测?”

苏松瞧瞧他手上的玉玺,不怒不恼,反而微微一笑,道,

“我有幸请得飘渺峰之仙医入宫,为父王诊治病患。那仙医自有白骨生肉之妙法,几副神药,父王龙体已然好转,昨日已能下地行走,我正欲去唤你来见…”

苏松话语骤然严厉,“岂料你狼子野心,偷走玉玺,私调前线之兵,企图谋反!”

这一声高喝,直把苏熙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你!”

苏熙顿感一股气血直往上涌,额头上早已暴起青筋,微颤着手指怒叱道,

“你胡说,这玉玺乃是父王亲手相传于我,你日夜派御林军把守寝宫,明面上是照顾父王,实则囚禁,父王明明就已病逝,你若问心无愧,为何不得外人进见父王?”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苏松的脸,气氛沉沉的压了下来,硕大的庭院里安静得唯闻喘息之声。

此时的岑麟一语不发,心中已然惊涛骇浪,汹涌难平。

想二人皆为王子,大殿下素来有仁义孝贤之名,而二殿下德才兼备,通达事理,乃是治国之才。

这二人此时各执一言,针锋相对,特别是二殿下,情绪激动愤懣,再如此争吵下去,恐会动摇军心,多生枝结。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上前拱手道,

“二位殿下请息怒,不如…面见圣上,求得御意圣裁。”

岑麟用眼角的余光轻飘飘的扫过了大殿下苏松的面颊,等着他回应。

“岑将军说的极是,若你所言为真,父王病情已然好转,你可敢让入内,去见父王。”苏熙冷笑,不阴不阳的接道。

“那有何不可,你我乃是手足弟兄,血脉相连,你挂念父王之心本就该坦坦荡荡,又何必讥讽于我。”

苏松朗声答应,又朝着岑麟一拱手,正色道,“还请岑老将军同去,你乃边关守将,擅离职守带兵私闯进宫,其中是何缘由,还要向父王亲自言明才是。”

他袍袖一甩,指点着那道虚掩的雕花木门,请苏熙先行。

眼见苏松脸上毫无紧张之色,嘴角还噙着从容的笑,岑麟不由得一阵心虚,直勾勾望着那道门发起愣,双腿好像灌了铅块一样,沉得迈不出步子。

苏熙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想起父王赐他玉玺时的殷殷托付,把心一横,大步向前走去。

岑麟不敢怠慢,只得紧随其后,迈进了寝宫。

一进寝宫,苏松立即做了个手势,示意苏熙往正堂方向走,而并非寝室。

苏熙一愣,苏松微笑轻言道,

“父王既已好转,自然无须卧床,熙弟难道不高兴?”

苏熙冷哼,随即大步流星的朝着正堂走去。

踏入正堂,就见轻纱幔帐,层层叠叠,阳光被遮去了不少,一片朦朦胧胧的昏暗。

苏熙直感迎面而来的空气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凉飕飕的灌进脖领,恍惚间,眼前有烟雾缭绕,浮浮沉沉,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诡异得令人后背发麻。

这是什么名堂?

苏熙不禁困惑,脚步稍止。

就见苏松大摇大摆,擦过自己的身子紧走几步来到玉阶之下,俯身跪倒,口中高呼,

“儿臣参见父王——”

苏熙抬头,正撞上一对凛凛生威的目光,脸刷的变得煞白。

但见九级玉阶之上,南舍国君苏威正端然稳坐,虽眼窝深陷,身形消瘦,看上去却依然精神矍铄,双目有神。

一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根根分明,头戴紫金冠,身穿赭黄袍,整个人散发着威严和霸气。

“这…”

苏熙的双腿霎时间瘫软,

“咕咚”一声跪倒在苏松身旁,深深叩首,颤言道,

“儿臣…参见父王。”

“父王。”苏松直起身子,拱手温语道,

“父王还请息怒,熙弟年纪尚轻,才会受人蛊惑,私自带兵闯入寝宫,儿臣想…必是有人暗中挑拨,妄想离间我兄弟二人。还请父王明见。”说罢又是深深一叩。

苏熙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紧张到四肢僵硬。身后的岑麟,更是吓得浑身哆嗦,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心中暗道,难道…难道是圣上借病重为由试探两位殿下之心?

狼子野心之人并非是大殿下?

而是…那老夫岂不是…哎…

想到这,他磕头如捣蒜,心惊胆寒的念道,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父王息怒,不如让岑老将军先行退下,儿臣我还有话与熙弟讲,待误会消除,一切再从长计议。”

苏松言辞恳切,一边念一边扯了一下身后岑麟的衣角,岑麟抬起头,见苏松朝着自己使了个的眼神儿。

他立即会意,颤颤巍巍的望向高阶之上,那苏威仍是一副怒颜,头似乎微微的点了两下。岑麟赶忙叩首谢恩,转过身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军队越去越远…

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苏熙甚至能听到,从自己额头上滴落的冷汗,坠地之音。

他不敢抬头,脑海中有太多疑问,又盘旋而过无数的猜测,终是无法解释父王如此试探自己究竟是何用意。

他偷偷抬起眼皮,盛怒之下的苏威此时正瞪着一双虎目,与自己对视,他整个人似乎在微微的颤,就连腮下的一副花白的胡须,也气得簌簌抖动。

“父王…父王儿臣实在是…”

苏松的思绪一片混乱,有口难言,嗫嗫嚅嚅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苏松蓦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喟然一声长叹道,

“熙弟哪,你真是枉费了父王的一片苦心哪,为兄心中也甚是失望啊——”

“这…”苏熙满脸羞愧之色,哪还敢与他对视,目光飘忽游走,无处安放。

忽然,后背传来剧烈的锐痛,

苏熙“啊——”的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苏松目放阴狠,喉咙中发出一阵干呕似的冷笑,听得人头皮发麻。他将手上滴血的匕首,轻轻举起,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蹭了点血。

指尖传来一股温热,令苏松整个人更加兴奋,他朝着地上痛苦挣扎的苏熙冷冰冰说道,

“熙弟啊,父王没看错人,赐你玉玺于,让你替他报仇,只是…你一双浊眼,生得太蠢,看不透是人是尸。”

苏松仰起头得意的大笑,那笑如催命的符咒,刺进了苏熙的鼓膜。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向那高阶上看去,苏威依然与自己怒目相视,表情毫无变化,就连眼睛也没有眨过一下。

苏熙顿时恍然大悟,可是已经太晚了,他抬手颤点着苏松,眼中充满了仇恨,

“你…”

话未出口,气绝身亡。

苏松意犹未尽,直起身体,在苏熙的尸身前不紧不慢的来回踱步。

这时候幔帐后,走出一个人,正是段隆。

他来到苏松面前,微胖的身子一瞬跪倒,恭敬一叩,

“微臣恭喜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松听得心花怒放,精神抖擞。

他赶忙俯身相扶,温语回道,

“哎呀——段将军,快请起,若不是段将军暗调兵马,严布设防,我又怎可安心行事哪。如今大业得成,段将军当记头功!”

段隆摆摆手,满脸堆笑,“圣上谬赞,微臣能为圣上效劳乃是几世的造化。”

忽的,高阶之上传来微微异响,苏松一惊,忙回身望去。

就见那苏威的尸身开始不住的抖动,紧闭的双唇随即缓缓开启,口中发出一阵微乎其微的“嘶嘶”之声。方才还炯炯放光的双眸霎时间熄灭,化为黑漆漆的一片空洞。

随着“嘶嘶”声越来越强,他的五官也逐渐扭曲,面容变得狰狞恐怖。

苏松不自觉地向后退,眼睛越睁越大,溢满了惊恐。

“这…段将军…”他蓦的转身,正迎上了一口明晃晃的尖刀,“扑哧”一声,刀口从前胸直刺穿后背,鲜血汨汨而流。

苏松的嘴唇猛烈的抽搐,血浆顺着嘴角止不住的流淌,只片刻,面部肌肉就已然僵硬,他直勾勾瞪着对面的段隆。

段隆狞笑着抽出了刀,苏松随即倒地,弥留的眼神里依旧是一副惊恐之色。

与此同时,一个碧绿碧绿的三角蛇头,从苏威的口中探了出来,黑亮的眸子射出两道冷电,头顶的一抹丹红,如血般鲜亮。

待小蛇翠油油的身体全然爬了出来,苏威的尸身转瞬散出一团黑气,皮肉随即变得干瘪褶皱,整个人霎时间化为一具乌黑的干尸。

恍惚间,似有一阵幽风袭过,那尸身如枯木一般,随风栽落在龙椅之下。

奢华高大的龙椅上,现出一抹纤柔的身影,一女子黑裙飘渺,盘膝而坐,眉眼间一副银色面具,冷若冰霜。

她缓缓收回双掌,于腹前交合,吐纳几次平稳了气息,一道翠影一闪而至,钻进她的衣袖。

段隆看得目瞪口呆,上前刚要行礼,黑衣女子身形一幻,转眼消失无踪。

段隆耳边响起幽幽碎念,

“段将军大业已成,本座便功满离去,还望段将军好自为之。”

“少宫主?少宫主…”

段隆被吓得一身冷汗,四下张望,皆不见半点人影。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转了转豆子般的小眼珠,逐一扫过地上的三具尸体。

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方染着血的玉玺上,满是肥肉的面庞浮出冰冷的笑。

南舍,四十二年,国破。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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