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他望见的她,手捧花灯微微颔首,那盈盈眉目间,当是带着笑意。
临去的一瞥,便是,永别。
手颤抖着摸入怀中,空无一物,那枚白金手镯竟不知何时,遗落了。
柴文训的眼框早已潮湿,空洞的瞳孔,是无尽的苍凉和怅恨…
翌王府别院
掌间传来的寒气似愈来愈强,苏伊桐直感自己整条手臂冻得麻木,仍舍不得将龙鳞放下。
是他,哪怕只有瞬间,她也绝不会错认,若是幻象,当如烟缕一般缓缓消散才是,而那抹青影,明明是一跃而去的,
他,真的回来了。
心,突然“怦怦怦”狂跳不停,又像着了火,涌起一股热流,向浑身蔓延。
她忙将龙鳞捂在胸前,冰冷刺骨,可掌心竟还冒出了汗。
她从没想过,能再与他相见,
他可是望见了自己?
他此时在哪?
他还会不会再出现?
苏伊桐心乱如麻,怀中的龙鳞不知不觉抽离出鞘…
林深,无人迹。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微乎其微的锐饷,一声、两声、三声、四声…龙鳞之音愈来愈强…浑身早已麻木,心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痛感,随着锐饷,一下一下刀割般的生疼。
他,还活着,还不能死。
柴文训咬紧牙关,用僵硬的手臂将一枚银针插入耳后。
“借命针”激发了身体中最后残存的一丝内力,他一声怒吼,挣扎着坐起身,掌间缓缓聚起了气。
忽然,身体猛然一震,碧血喷吐而出。
这阴寒至极的内力,少了寒玉床相助,想要聚气,谈何容易…
次日晨
宛城长街
翌王府的雕车驶过宛城还未苏醒的街道,金光,穿过窗纱,细碎的洒上一张棱角分明的面颊。
赵宗奕微闭双目,脑中盘旋着胤城兵败一事。
缙帝的诏书,到得比晨光还要早。
三城才陷,又损精兵、折良将,此战虽小,败得确不是时候。
又或者,正是时机?
想到这,他从袖中取出那枚双龙奉日的玉佩,望着它在阳光下泛着莹亮的光晕,他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又是复杂莫测。
途遇一处颠簸,赵宗奕猛然皱起眉头,又转瞬舒展,挽起宽大的华袖,他用食指在靴旁的木板上,轻轻敲了四下,三短一长。
“嗖——”
一道人影如流电般蹿入车窗,速度之快若不是窗纱轻摇,此人真仿佛凭空而现。
“火凤参见殿下。”车厢内火凤单膝下跪。
若无其事的撩开窗纱,瞧瞧开路的侍卫们皆是毫无察觉的模样,赵宗奕不禁啧啧称奇,目光中满是赞许。
他将身子向侧挪了挪,示意火凤坐到身边。
“伤可是好利落了?”
“回殿下,早已无碍。”
“这么急着来见本王,有要事?”他一笑,似明知故问。
见赵宗奕满面淡然,火凤眉头微皱,直盯着他手中的玉佩,思量片刻,终是开了口,
“火凤恳请殿下三思,殿下…此等关乎天下的决定,怎可在短短几日便…是不是…太…太仓促了?”
赵宗奕和颜悦色的看着火凤,轻语,
“天下?天下一样是北缙的,是赵家的。”
火凤更是急躁了,“火凤抖胆问殿下。”
“讲。”
“如若这玉佩落在承恩侯之手,侯爷当如何对待玉佩的主人?”
“杀之。”
他不假思索,沉静如水的面庞毫无涟漪。
火凤一怔,又道,“若是平王殿下呢。”
赵宗奕摇头,惜惜然道,
“恐怕…这孩子会沦为叔父的一枚棋子啊,给圣上与本王添上不少麻烦。”
火凤不再言语,拧着眉毛以异样的目光,深深凝视着赵宗奕。
千言万语,何以诉得清他心中愁绪。
或许,眼前的翌王殿下,生来尊贵,受皇族偏爱,难染这世间薄凉与污秽
。亦或许,锐利的双眼早已看穿官场变幻,人心重重,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气定神闲吧。
看着面前忧心忡忡的火凤,赵宗奕若有所思,二人沉默一会,他忽然恍然大悟的说道,
“啊,如此说来,这玉佩偏偏于本王手中,倒真是那孩子的造化。”
火凤并未觉得好笑,眉头反皱得更紧,深叹道,“是不是因为,公主待他如亲生弟弟,殿下才会决然…将皇位拱手相让。”
话一出口,赵宗奕竟然轻笑出声,他将双臂抱在胸前,饶有兴趣的望着火凤,似在与一个天真的孩童对视,这令火凤有些不自在,小声嘟囔道,
“请殿下恕火凤直言…难道…难道…数月来的一切,皆与南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殿下当真…对南舍公主无甚疑虑?”
赵宗奕会心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深沉起来,
“她是本王的王妃啊,再说,本王何需去怀疑一个女子。火凤,本王从未想过,要将掌中拥有的一切都拱手相让。若是这玉佩落于他人之手,就算惊起千层浪来,只要不动摇北缙根基,本王亦不会干涉。但既然,天意如此,上天安排本王遇见这孩子,而他恰好又与本王心爱的女子情谊深厚,本王确想求得问心无愧哪。”
他将话语顿住,乌亮的瞳孔渐渐罩上一层凄然,
“佑儿的背叛,令本王痛彻心扉哪,为夺权位而手足相残,就如同蛮争触斗。不离蜗角,只在寸土,便难观天地之浩瀚。想来纵然得到天下,却也逃不出心牢,又有何意?”
他眉目低垂,将手中的玉佩攥紧,语气意味深长的说,
“本王宁愿将它连同此难题一同交予伯父,就算…也不想负疚于赵家列祖列宗。”
火凤身子一振,他重情重义,心胸开朗如明月入怀,怎能不令人崇敬万分,
“殿下。”火凤又跪拜于赵宗奕面前,许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无论今后如何,火凤愿一生追随,誓死效忠殿下,沧海不渝——”
他笑扶起火凤,“臭小子,本王与你之间,何须如此,再说…有失必有得,本王若不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便会避过一门亲事,倒也如愿。”
赵宗奕沉静的脸上似漾起一抹淡淡的痴笑。
“啊,对了,本王倒是忘了问你,昨日上元佳节,你去了哪里?”
火凤一瞬别过了头,双颊浮出两抹微红,支支吾吾起来。
赵宗奕惊喜道,
“啊…本王还以为你是去找彭武,现在看来…可是…有佳人作伴?速速招来!”
火凤脸色更是难堪,用手指将窗纱挑起一道缝隙,向车前望去,不料却是一愣,随即看向赵宗奕,眼神里尽是同情。
“怎么了?”
赵宗奕忙撩开身旁的窗纱,也将头探了出去。
但见一望之内便是宫门,门口有两列队伍左右排开,看穿着皆是太监,正前站着一人,亮银冠赭红袍配上白发如雪,分外显眼。
回到车厢,赵宗奕的身子不禁挺得笔直,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吁了出来,朝着火凤无奈的摇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愁苦模样
火凤剑眉一挑,笑道,“殿下莫怕,走快些也就过去了…”
“臭小子,还不退下,等本王回来再继续审你。”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