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之中
柴文训掐住黑衣人的脖颈,冷冷发声,
“谁派你监视南舍公主。”
黑衣人呼吸困难,痛苦的憋扭着眉目。
后脑被一股浑厚的力道,狠狠撞向石墙,霎时间鲜血迸溅,黑衣人疼得眼球突起,龇牙咧嘴。
柴文训稍松虎口,恶狠狠逼问道,
“我没什么耐心,再不说,我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一枚银针刺进黑衣人肩头的骨缝,锥钻般的疼痛令其浑身抽搐。
柴文训松开手,目光渐渐柔和。
唇似勾月,现出一弧邪笑,月光下好像嗜血的修罗,令人毛骨悚然。
“救…救命…我…我说…是…是…是大小姐…”
别院正堂
“是青雨该死…请姐姐责罚。”
仅分开半日,苏青雨竟似生生消瘦了一圈,眼眶中血丝交错。
“快起来!快!”苏伊桐心疼不已,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还伤到哪了?到底遇到了什么?”望着她脸颊的擦伤和掌上的纱布,苏青雨愧责万分,急急追问。
“没什么…你别担心…我只是…”
她嗫嚅着嘴唇,脑中飞快思考,既然殿下面圣都还没有回来,还是不要将遇袭的事情讲出来,以免他顺藤摸瓜查到师父,也能让青雨少些愧疚。
“只是被人群冲散了,我回来的路上…遇上个婆婆受人欺负,我就顺手制服了几个小混混,再把婆婆送回家。因为…因为伤了,婆婆非要留我吃饭,帮我包扎伤口…不知不觉这么晚了…让大家担心了…”
此番话,就连奶娘都听得一愣,拧着眉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苏青雨更是半信半疑的问,
“行侠仗义去了?那婆婆家在哪里?城外吗?此时才回来。”
“是…啊…远的很远的很…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也安全的回来了,此事就不要惊动殿下了,你快回槭临轩吧。记住,殿下最近愁事够多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她一面说,一面将狐疑满面的苏青雨往门外引,“
我累坏了,想好好休息,快回去。”
“杨副将派了三百禁卫军跟着我四处找寻,这么大动静,殿下回来以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还是根殿下坦白吧,免得让杨副将抢了先,若是知道我将姐姐弄丢了,定会治罪于我!”
苏青雨叹了口气,迈出门口。
见奶娘与沉花还想追问,苏伊桐揉揉太阳穴,又打了个哈欠,虚弱道,
“我真的很累了…我要去睡了,散了吧散了吧…”
禁宫寝殿
春夜寒,灯花暖。
林禄海推门,见殿宇内,缙帝赵崇琰正背负着双手,目不转睛的望着龙案上的棋盘凝神。
林禄海将脚步放得极致轻缓,来到近前,
“圣上。”
“奕儿可睡下了?”赵崇琰沉言,视线仍不离棋盘。
“是,想来下了整日的棋,奕儿也真是乏了,未与老奴说上几句,便去睡了。”
赵崇琰长叹,意味深长的念道,
“奕儿的这盘棋,确是煞费苦心哪。”
林禄海一怔,垂眸细细端详着棋盘上的黑白残局,笑道,
“奕儿这孩子,心思细啊,这是迂迂回回的…让着圣上呢…”
“是啊,好一招请君入局哪,朕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棋阵之中啊。”
手捋银髯,赵崇琰沉静如水的面容透出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
“奕儿乃是朕一手栽培,从来都是朕心中储君的不二之选,朕怎会不知这孩子的本性。只是,此事关乎于社稷,关乎于天下…关乎于朕的血脉哪,朕还想再看清楚一些,才能安心呐。”
“圣上,”林禄海扑通跪在赵崇琰身前,慨然念道,
“奕儿可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心思单纯,性情直爽。他将这玉佩呈上,正是代表这孩子的胸襟,好像明月入怀,海纳百川。奴才敢用脑袋担保,这孩子…对圣上对少主皆是真情实意。就像这棋局,奕儿从来没有在乎输赢,只是耐着性子,想要将先机献给圣上。他这是一片忠心,一片孝心啊。”
林禄海向来心直口快,此时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微微的愠意,似是在怨赵崇琰的忧虑。
“你啊!护短护得厉害,朕又没怀疑他,朕只是要想清楚,再去见那孩子。起来!”
赵崇琰摇着头轻喝,将林禄海扯了起来,
“既然圣上不急,那可否容奴才为圣上去一趟。明日和奕儿一起回王府,亲睹少主龙颜。”林禄海作揖笑道。
“你去看看也好,切不可以宫中的身份现身,免得节外生枝,更不要吓着那孩子。”
赵崇琰难掩欣喜,又沉言提醒。
“奴才遵旨——”林禄海跪地叩首,眼角绽开了一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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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王府别院
夜沉如墨,只有徐风拂过窗纱发出的“沙沙”声。
没有了他的陪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很无助。
狞笑、恶臭、疼痛,脑海里那些伤痕如恶魔般再次袭来,她早已身心俱累,却不敢闭上眼睛,怕自己会再坠入那暗黑无底的深渊。
见她又不自觉抱紧双膝,将身子蜷成一团。沉花心疼,想去搂她。
她猛然拨开她的手,咬着嘴唇将头埋得更深。
“公主…”沉花小心翼翼的唤着,
“公主不要吓我,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来自己的那套说辞,并未服众,否则,沉花也不会坚持守着自己就寝。
幽幽一叹,苏伊桐的泪水又涌出眼眶,她忙用手去抹,腕间,奏起轻灵的铃音。
“不许哭,眼伤还未痊愈。”那是,他的声音。
一股融暖流淌过心间,苏伊桐仰起头眨眨眼睛,努力不让眼泪再流下来。
“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
她将头靠在了沉花肩上,长长舒了口气。
沉花握紧她的手,想要将自己全部的体温,都输送给她冰凉的身子。
“公主别怕,公主还有沉花,沉花会陪着公主。奶娘也没有睡,她放心不下呢。”
就在那一瞬,苏伊桐突然下了个决定,要把一切都倾吐给沉花。
因为,那些对他的情愫已太深太重,压得她透不过气。
“沉花,我遇见他了…不,他回来了。”
扬着痴笑,苏伊桐轻轻晃动着手腕。
那宛若天籁般的灵响,令她的心湖漾起一阵一阵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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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手中拿着一支华丽的流苏鸾凤金钗,柴文训满脸惊讶。
包袱中满是金玉流光、簪环宝器,就连用来包裹的大红的丝锻绣花都是巧夺天工的上品,一看便出自皇家。
莫非这些…是她的嫁妆?
柴文训顿感面颊在微微发热,随即而来的是一阵从未有过又无法诉清的悸动,扰乱心间,强烈得抑制不住。
他垂眸,忽的扫见自己满是皱褶污渍的衣衫,这才想得明白,想来该是这副风霜之色令她误解,才会以此等贵重之物相赠。
手捻金钗,柴文训忍不住一阵浅笑,目光里溢满柔情。
闺阁
“什么!公主把嫁妆都给柴…”
闺阁里传来沉花惊呼,苏伊桐忙捂住她的嘴,紧张的斥道,
“你这丫头,你喊什么喊,要是他在宛城的消息走漏出去,我绝饶不了你!
沉花瞪着惶惑的大眼睛,温顺的点点头。
松了手,苏伊桐推开房门,谨慎察看了好一番,才失魂落魄的坐回了床上。
沉花忙揽住她的手臂,凑近语道,
“公主是沉花的救命恩人,柴侍卫也是。他还替奶奶,替兰溪村的村民们报了仇,沉花是绝对不会出卖恩公的。沉花…敢用性命担保!”
见沉花稚气的脸蛋上满是坚毅,苏伊桐不禁笑出来。
她抬手敲了一下沉花的额头,又依偎进了她的怀抱里。
她,太需要体温了。
“嗯…沉花知道,公主担心着柴侍卫…可…您把出嫁要用的首饰都给了他,大婚之时可怎么办呐。”沉花皱着眉头,止不住叨念。
“什么!”苏伊桐猛然起身,问道,“那些…那些是大婚用的吗?”
沉花更是一愣,用惊诧的眼神望着她,
“公主…不知道吗?那是公主的嫁妆啊。”
“嫁妆…我知道啊,嫁妆不是属于我的吗?你这话的意思…大婚之日,难道翌王府不给我准备新的吗?还…需要我戴娘家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