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忖思,一副愁苦模样。
沉花都快要崩溃了,
“孔学士不是讲过吗?公主的嫁衣与簪环首饰皆乃国君亲赐,用于大婚之日以…以扬南舍国风…”
苏伊桐眨眨眼睛,显然一副愕然之态,孔学士的话,自己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知道这别院中哪怕一草一木,皆属于翌王,自己唯一能支配的值钱物件,就只有从南舍带来的首饰。
沉花发出了如长辈般的沉叹,无奈摇头道,“公主莫愁,沉花想如今南舍国都不在了…这些嫁娶的传统…恐怕也…”
“是啊…”苏伊桐忙点点头,面色却愈发阴郁。
一提及与翌王的婚事,她心中百感交集,她是段韵锦,前来北缙和亲,本就是逃不开的宿命。
而她又不是段韵锦,那个屡次三番解救她于水深火热、生死攸关的男人,是她在这里坚强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到底要做段韵锦,还是苏伊桐。
难道,真的要服从命运,嫁一个自己不深爱的男人,而放弃自己心仪的男人。
苏伊桐将手腕在耳畔轻摇,缓缓的闭上眼睛。
若是,
真的鼓起勇气,
表白心意,
他是否会愿意,
带着自己远走天涯,
换一方天地…
-----
晨槭临轩
正殿
“哎呀,奕儿,咱家还是坐在着吧。”
林禄海从正中的华椅上起身,挪到靠近门口的一张圆凳上,用低低的声音细念,
“圣上啊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咱家泄露身份,惊吓了少主。再说,再说你看咱家今日这身装扮,也配不得上座,免得少主起疑心。”说着,朝门口望去,
“那孩子什么时候来啊?”
赵宗奕微微一笑,
“已派人去请了,大总管稍安勿躁。”
“哎呦,殿下不准再叫咱家大总管咱家在路上怎么跟殿下说来着…叫咱…叫我…叫我二舅公,我跟你说啊,你可得陪着咱…陪着我…演好这出戏。”
林禄海一面说,一面极力扳直正翘起的兰花指,模样甚是滑稽,赵宗奕忍不住掩嘴轻咳了两声,拱手道,
“奕儿遵命。”
脚步声轻快,门口现出一抹白影,纤长、挺拔。
苏青雨今日穿了一袭无暇白衫,衬得白皙如玉的面庞更是素雅,眉若墨画,唇似凝脂,俊俏中不失几分凛凛英气。
“这…这…这是…”
林禄海从凳子上站起来,颤声念着。
翌王才刚回府,便传唤自己,定是为了将公主弄丢一事,苏青雨面色凝重,本是前来领罪,不料还没开口,就被门口这粗布麻衣的老者,猝不及防的抓住了手臂。
老者光洁白皙的面庞上满是慈笑,炯炯有神的双目,翻涌着激动的光亮,苏青雨惊得倒退了两步。
林禄海自知失态,急忙松开手,尴尬的瞧了瞧赵宗奕。
赵宗奕起身笑道,“臭小子,到得这么迟,可是在偷懒。来,这是…本王的远房亲戚,快来行礼。”
听赵宗奕发话,苏青雨顾不得多想,朝着林禄海恭敬拱手,
“苏青雨见过老人家。”
“好…好…”林禄海眼眶一红,颤抖着声音将他扶起,又情不自禁的再次攥住苏青雨的胳膊,
“少…少…少侠…不必客气,老身受不起啊。”
赵宗奕忍俊不禁,又是两声轻咳,说道,
“青雨哪,你且代本王陪老人家在槭临轩转上一番。”
“啊?青雨…还有要紧事要禀告殿下。”见苏青雨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赵宗奕一瞪眼,斥道,
“臭小子,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快去!有何事都等回来再说——”
廊檐下
“来,过来,坐到老身身边来。”
苏青雨拧着眉毛,上下端详着,这个正在冉冉晨光中,一个劲儿朝自己招呼的老者。
虽是身着旧袍,满脸堆笑,却仍不掩一股威严儒雅之气。此人绝非普通百姓,他心中疑惑重重,却也不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的坐了过去。
“哎呦…这…这…少侠看起来纤瘦,可这筋骨倒是甚为精壮哪…想来…想来…定是江湖上的高手哪。”
林禄海一只手紧攥住苏青雨的胳膊,一只手止不住的捏揉着。
苏青雨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尴尬的笑笑,
“老人家过奖了,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足为提,比起我师父,更是天差地别。”
“师父?少侠还有师父,师承何门哪?”
苏青雨得意的回,“乃是讨掳将军慕容骥。”
“原来…原来…是骥儿哪…好…甚好…甚好哪…”林禄海笑道,
“老身也听闻,这讨掳将军…有威震四海之勇,战场上啊…那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少侠…好福气…好福气哪。”
苏青雨微微点头,“青雨得殿下恩典,确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殿下对青雨犹如重生再造…若是没有殿下…师傅定然不会收我这无名小辈…青雨恐怕…”
那些暗夜里,刀光血影的杀戮之象,霍的涌进脑海,令他猝不及防。
苏青雨仰起头,迎向和煦的晨光,眼中流露着几分凄然与悲凉。此时,手掌忽然被一股温热包裹,
“好…好…殿下乃是用心良苦,少侠要好好学…好好学…”林禄海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温润,片刻,又急急牵起衣袖,去蘸眼角的泪花。
发鬓斑白的老者,竟在自己面前如此动容,苏青雨心头莫名泛上一分怜惜,俊脸浮出会意暖笑,
“老人家说的是,青雨一定不会令殿下失望。”
客栈
一声闷坑,柴文训用手撑住身体,终是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他重重的喘着粗气,望向床沿上的殷黑,眸色惊诧。
就算自己的功力还未恢复,也绝不可能稍稍聚气,便血脉逆转,毒痛难忍。
这不可能,难道…
难道自己的体魄,已然承不起这重重而积的百年之毒…
二十年来,他一次又一次熬过地狱般的折磨,只是为了一个信念——复国,如今大业未成,这副残躯绝不可倒下!
柴文训惨白的面容现出几分狰狞,挺直起身体,将双掌平行,额头条条青筋暴起,强行逆运着真气。
既这毒要他痛,便痛,他不信命数,不信天地,他的命从来都是自己续的,他,没那么容易死!
房内,浮尘翻漾,
那毒亦是恋恋不舍,
在他眉心处蕴出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线…
-----
翌王府
“这为君之道啊,乃是要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廊檐下,林禄海噙着笑,娓娓的叙。
苏青雨虽是不懂,但老者慈爱如水的目光,令他的心,一片安宁。
讲到翌王赵宗奕,林禄海满脸得意,声音都不由得高扬起来,
“这殿下啊十六岁便率兵出征,像你这般年纪之时…已是战功彪炳。他用兵如神,军纪严明,又杀伐果断,为国之功绩犹如恒河沙数,数不胜数,深受百姓拥戴。”
苏青雨直听得心潮澎湃,朝林禄海拱着手,恳切道,
“青雨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知恩图报,殿下便是…老人家所说的…明君…青雨甘为牛马,追随在殿下身边,为殿下效力。”
话才落,一声朗语从身后传来,
“本王早就说过,府上倒是不缺牛马。”
赵宗奕背负着双手,立于苏青雨身后
面色,如春。
林禄海掩嘴笑了一阵,
“啊…这时辰也不早了,老身…老身要回去了…”林禄海望着赵宗奕,眼神中尽是赞许之色。
“本王送您。”赵宗奕一笑。
翌王府旁门
“好…好啊…奕儿莫送了,咱家回去了。”林禄海的声线仍在颤,腿虽朝前迈,却还紧紧攥着赵宗奕的手不肯放。
赵宗奕绽开会意浅笑,用另一只手拍拍林禄海的手背,搀着他坐上了雕金马车。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他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正欲去问苏青雨方才是何要事,就见李管家慌慌张张奔到近前,单膝跪拜,
“殿下!”
“何事?起来讲。”
李管家起身,凑到他耳边叨念了两声,赵宗奕温润的面容徒然而厉,随着李管家疾步朝后殿走去。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