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宫
阳光下,大簇大簇黑紫色的蔷薇花,缀满林间,将这座神秘的宫殿,妆点得更加妖娆。
一个黑衣人急匆匆来到大殿,朝暮寻拱手,“大人,万神之王回来了。”
暮寻愁容瞬展,惊喜的问,
“真的?太好了!在哪里?”
“沼泽禁地。”
踏入这片泛着阴冷煞气的沼泽,才走几步,暮寻便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停下脚步,平日里随处可见的蛇群,此时却无影无踪。
以龙骨草之音唤之,半晌,竟没有一条蛇影。
这是怎么了?
暮寻心中大惊,腾空而起,御风向蛇窟飞去。
足尖轻落,他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向周围观瞧,树上、草丛、岩石间,虽不见蛇影,但空气中确弥漫着浓郁的腥臭之气,蛇群当就在此。
暮寻微微一笑,朝着头顶繁盛交错的枝桠大声喊道,
“上仙,既然归谷,为何不现身?莫不是…要在下担心?”
等了良久,身后的高处传来簌簌细响,暮寻忙回身,见枝桠间一条翠绿纤细的小蛇正慵懒的绕着,头顶红闪忽明忽暗。
“看到上仙安然无恙,在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暮寻拱手温语。
螭龙并没什么反应,就好像没听到,目光呆滞的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暮寻无奈一笑,
“上仙这又何苦,胜败本就是常事,何况鹰本就是蛇之宿敌,即是输了一局,也…”
话还未说完,螭龙猛然昂起头,发出了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紧接着,蛇群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朝暮寻攻来。
暮寻大惊,嗖一下飘出几丈外,抱住了一棵粗大的树干,见螭龙头顶已是鲜红如血,蛇头又昂高了几分,
“是在下失言了,上仙怎会输,上仙…上仙息怒,上仙功法高强…从未…从未输过…”
暮寻慌张的急语,背后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
螭龙晃了晃脑袋,好似泄了气力又瘫软到了树枝上,蛇群也瞬时止了进攻,停留在原地若无其事的吐着芯子。
暮寻暗暗舒口气,又观望一阵才轻步来到树下,满面敬重的探出了手臂。
螭龙缓缓绕上他的肩膀,温顺的蹭着他的面颊,暮寻浮上浅笑,喃喃细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他幽幽一叹,
“现在,只希望护法能寻回少宫主,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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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阁暗室
他垂眸,
将石床周围的烛台逐一点燃,
淡淡烛光,浸入黑暗汇成一片融暖,
暖不到他的心,百孔千疮。
石室,幽静,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呲呲”声,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
只跪在石床前,一动不动,
深深凝视她苍白的脸。
此时,
她正在石床上,好似熟睡着,
风鬟雨鬓,却宁静、安详。
嘴角还残存隐隐约约一丝浅笑。
她决心离开时,
深邃迷离的眸子里,没有哀伤、愤怒、不甘,
唯有,慈爱的泪光。
仿佛命运给她的,
那些如深渊、炼狱般,煎熬的苦难,
只是,寥寥云烟,止水微澜…
指尖,轻抚她鬓角的发丝,
他丝丝缕缕小心的梳着,
却终是愈理愈乱。
一滴滚烫的泪,
滴落在她的脸庞,炙烧着她微凉的肌肤。
岁月流光,满目疮痍。
他恨自己,一年的光景,
只记得她面对自己逼问时,
婆娑无助的泪眼。
别院见过的几面,
脑海竟寻不出任何画面。
一个婢妇,从不曾令他垂目,
哪怕,一眼。
缓缓合上眼,
他突然窜出一刻妄想,
或许下一秒,
她便会睁开惺忪的睡眼,
悠悠转醒。
他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尘归尘,土归土,
往事难追,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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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鬼棚
深巷,如渊。
“饶命啊…饶命啊…饶命啊大爷…”
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死巷中磕头如捣米,颤声哀求着。
那些横七竖八的尸身上空,悬着一道如风筝般轻盈的黑影,若隐若现,缓缓靠近。
随之还有掺杂着血腥味的阴风,月的惨白,在柴文训黑色的缎袍上,沁一圈银冷,令那张本就不带任何表情的面颊,愈发森冷、诡异。
肃杀之气明明无影,却恍如黑云压城,恐怖到令人窒息。
愈来愈近,乞丐们眼底溢满了绝望,蜷成一团,瑟瑟发着抖。
足尖轻落,袍袖袭出两股劲风直扑而去,一阵剧痛措不及防的袭便全身,掌中气忽的消失。
柴文训惶然,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微颤的双掌,两声闷咳,嘴角渗出一丝殷红。
乞丐们绝路逢生,连滚带爬的夺路而逃。一道寒光,柴文训身形闪动,消失在暗夜中。
别院
这声音…是…汽车马达?
难道…是…那个梦?
景象逐渐清晰,苏伊桐心中一阵惊喜。
那个没有战争、杀戮、强暴,真正属于自己的文明世界,就算只在梦里回得去,她也期待万分。
是范金华的车,扫到座椅和地垫,她已笃定。这内饰的颜色玛莎拉蒂红,便是范少爷的审美,妖娆又不俗艳。
自己正坐在副驾驶,戴着口罩,鼻息微重,低头噼里啪啦的摁着手机屏幕。
微信对话栏中,现出一行繁体字,苏伊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兩情相悅,何以为懼”
她…竟然学会了打字…发微信,
对方的头像是初初的,五分钟前刚发过来的信息,
“外面全是记者,你俩小心,等我去接你们。”
而她回,“不必来!”
一声车门关闭的闷响,她侧头,余光轻扫,车该是停在一座高档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一张清秀俊美的脸闯进眼帘,范金华蓬松的发稍卷着精致而慵懒的弧度,乳色的羊绒毛衣将白皙的皮肤,衬出淡淡红润,他的气色,看起来比以往都好。
心中,一片融暖,
花花,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拿到了吗?拿到了吗?”她的声音难掩急切,
“大小姐吩咐的事,哪敢不成。”范金华浅笑,目光温润。
“快,快给我看看。”
她揽上他的手臂,凑近了身子,
“回家再看,这不安全,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就是因为这东西不算文物,更让行家的人惦记,咱们得留神,低调点。”
范金华一只手搭上方向盘,警惕的左顾右盼。
“不!要看,本小姐的生日贺礼,此刻就拿来。”
那是她的声音,却是从不曾有的语气,七分娇嗔,三分执拗,好似个讨人疼爱的孩子。
“好,好,好,”范金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红木锦盒,迟疑的说道,
“咱们先说好,就看一眼,初初来了就得马上走…而且不许哭,咱俩现在可是绯闻男女主,事够多了…”
范金华抬手点开了车厢内的照明灯。
锦盒被她小心翼翼开启。
一枚通体乌黑的发簪,陈旧不堪。
就算在明亮的灯光下,也依旧反射不出丝毫的光泽,只能勉强辨出,其上残存着些许斑斑点点的金色。
这…几分眼熟,苏伊桐暗暗思量,恍惚间,忽觉面颊划过一线温热,是她哭了。
“我的小祖宗,咱说什么来着,在这别哭。”
范金华忙抽出纸巾,轻轻的蘸着她的面颊,
“妆花了,不漂亮了啊…老爷子说了,这物件出土的具体位置,应该是个河道、溪流之类的水系,也就代表它在水里泡了起码上百年。这是银鎏金,能保存成这样,算是万幸了…”
她慢慢摘下口罩,泪如离珠,
“就是它…我没认错…这…乃是娘亲…生前珍爱之物。”
拾起发簪,她放在手上久久婆娑着,哽咽得说不出话。
这发簪…难道…就是自己在将军府佛堂灵位下发现的?
一股再熟悉不过的芳香袭进气息,那是范金华独有的香水味——雨后潮湿大地的青草气。
他伸出左臂搂着她的肩,将她的头慢慢靠在自己的肩头,语气轻柔,
“我知道,别哭了,它又回到你手上了,不是吗…”
话忽的止住,苏伊桐感觉到,抚着自己长发的手,微微的颤抖,
“也许…这真的是命运吧…”
他带声音着些许哽咽,深深吸着气。
“花花。”
她直起身子,想去摸他的面颊,他赶忙垂下头,
“花花…我真的看到…她在宛城放水灯,翌王殿下对她极致的宠爱,如那记载所云,她会过的很好。你…你…不要…不要难受了…”
范金华默然不语,良久,用双手重重的揉了揉脸,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
仰起头,
眼圈,已是微红。
“这个初初,说好半个小时…人还没到,要不你先坐到后排吧。”
范金华又恢复了方才紧张的神色,四处观望着。
“我呢,已经告诉初初不必来了。”她嫣然一笑。
“什么?你怎么说的?”
接过手机,范金华的面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垂下头揉着眉心,
“…我的大小姐…咱能别再拿我开涮了…好吗!我天生心脏不好,容易猝死…”语气,满满自嘲,
“花花,你…你有顽疾是吗?这里都治不好?”
她霍的攥住他的手臂,紧张而关切。
范金华脸更红,别过脸吞吞吐吐的回,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这个人…容易把事儿当真…特别是…这种事儿,开…开不起玩笑的…你饶了我吧。哎呀…快,坐到后面去,把口罩戴上。”
他的声音愈说愈低,最后干脆细如蚊语。
“本小姐从不说诳语,更不会口是心非,”一字一言,柔缓中又透着郑重,
“既然这里没有和亲之说,没有必须嫁给谁的规矩,女子也可以向男子表白心意,我为何不能说出心里话。即便这车开出去,都是记者,本小姐也要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何须遮遮掩掩,避人口舌。”
苏伊桐从未见过这这样的范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