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将他们放了。”
“这就是了,”
林禄海牵起笑颜,
“圣上乃是仁德之主,不曾乱杀无辜,又怎会…怎会全应了那道人的话…这几十年,圣上励精图治,治国有方,北缙雄霸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少主现世,就是上天赐予圣上的福泽哪…”
“可…可…朕几日来,总是心神不宁,他是朕唯一的孩子,朕…唯恐与他相见…会带给他噩运哪…或许…或许…朕该让他做个普普通通的人…自在平安的生活下去。”林禄海长长凝视着赵崇琰,才发现这傲视天下的霸主,不仅仅是脸上几分倦颜,眼窝深陷,几缕银发凌乱,原本硬朗的身板也有些微弯,短短几日,竟好似苍老了十岁。
林禄海只觉心中一片萧瑟,却仍噙着笑意,道,
“圣上啊,少主自小孤苦无依,如今…亲生父亲近在咫尺,亦不得相认,这孩子岂不是…太可怜了。若圣上心中忧虑,不如…圣上去看看那孩子…就说投缘,先将他收为义子,留在身边。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义子?”赵崇琰负着手,皱眉忖思,目光凝滞尖锐,虎目涌动着复杂莫测的暗潮…
翌王府别院
晨光收露,鸟鸣嘤咛。
闺房内,苏伊桐对镜而坐,指尖抚过镜中娟秀如画的面庞,
“段韵锦…”她摇摇头,涩然苦笑。
忽然,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不由得诧异,这个时间沉花早该来为自己梳洗,怎么今日不见人影了?
推开房门,庭院里空无一人,东厨中亦是冷冷清清,不见奶娘的身影。
怪了?人都哪里去了!
闻得院外有阵阵女子的叫骂声,苏伊桐一惊,匆匆寻了过去。
大门口的白玉影背墙前,人影憧憧,十几个蓝衫婢妇正围作一团,笑骂声声。
苏伊桐心中大呼不妙,急急扒开人群,眼看着一高壮的婢妇振臂一挥,狠狠抽上奶娘一记耳光,她满脸凶悍之气,奶娘捂着脸不敢出声,身旁的沉花则小声抽泣着。
婢妇的手再高高扬起,抽落之时,苏伊桐箭步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婢妇的手臂被别到身后。
苏伊桐柳眉竖立,大喝,
“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那俾妇并无惧色,反而侧头冷睨着苏伊桐。
她更是恼火,抬腿一脚踢在俾妇的腰上,随即松了手,俾妇身子直扑到几人的身上,直捂着腰哼哼叫疼。
苏伊桐怒喝,“你们主子呢?让她来见我!”
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本想息事宁人,慕容慈竟还敢闹上府来,她实在忍无可忍,加之梦魇带来的压抑感,全化作一股无名怒火蹿上心头。
此刻,苏伊桐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柔弱,面凝寒霜,美目射出两道冷电,扫视着周围众人。
俾妇们皆被这气势镇慑,嗫嚅着不敢答话。
“这大清早,公主便这么大的火气?”
玉墙后,慕容慈缓步现身,素色轻裙,发丝如水,朝苏伊桐微微点头。
苏伊桐微怔,又冷眉一挑,
“慕容小姐的人,这一大早来我别院,要干什么?”
“这几日,慈儿一直陪着父亲在望月山庄赏月,昨日才回来,便想着上元佳节,总该来公主府上探望一下。不想确是迟了,这群不长眼的奴才,竟然冲撞了公主,”
说着,她面色徒然而厉,向下人们怒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公主赔礼!”
动手的俾妇紧赶几步,跪在苏伊桐脚前,“奴才知错,公主大人有大量,还请恕罪!”
闻这俾妇语气恭谨有礼,而慕容慈又一改平日的傲然之态,苏伊桐心中生疑,一时猜不到她的来意,只得敛了怒色,冷言道,
“慕容小姐既然来了,里面请。”
莫非,遇袭一事真是她做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
知道我平安而归,做贼心虚,怕我将此事告诉殿下…
便前来试探我的虚实?
正堂上,二人相对而坐。
扫见慕容慈素净的发髻上,随意斜插着的,正是那日从自己这里抢走的玉簪。
苏伊桐浮上一抹冷笑,自己甚是天真,慕容慈终是慕容慈,怎会前来向自己示弱。
“一日前,这宛城出了一件大事,不知公主可知道?”
慕容慈微蹙娥眉,低声发问。
“不知道。”苏伊桐面无表情。
慕容慈倒吸口凉气,
“公主是个外乡人,自然不知道宛城在殿下和兄长的镇守下,一直都是这北缙最安平的地方,没想到,前日竟在一夜之间死了几百个人!”
“慕容小姐还是直接说吧。”苏伊桐完全没有耐心。
慕容慈微微一笑,起身踱步,不紧不慢道,
“这地方名叫鬼棚,本是城中藏污纳垢之地,一夜之间几百人同时被杀,无一人生还。这…宛城之中,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命案,百姓们都在传,乃是…恶鬼索命啊…慈儿听说,府衙的罗大人吓到昏厥,公主说怪不怪啊?”
慕容慈目光却透出一股锐利,直投在苏伊桐脸上。
师父!
心中大颤,苏伊桐沉静的面容只漾出一分惊讶,又转瞬消失。
“哦?还有这等怪事?”她若有所思的回应。
“公主当真不知道?”慕容慈语气异样。
苏伊桐从容起身,淡淡道,“这别院一向素净,我又鲜少外出走动,怎么慕容小姐会以为我该知道呢?”
“慈儿只是好意提醒,如今宛城也不尽太平了,公主,凡事都要小心啊,殿下向来关爱子民,若知道在翌王府的地界上,死了这么多无辜百姓,不知会如何。”
她在暗示…她知道了什么?
闻得此话,苏伊桐眼波轻挑,正撞见慕容慈的微微冷笑,心头霎时愤恨难平。
加害自己的人,
不但毫无顾忌,
反以师傅来要挟?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就算自己忧心如焚,
也绝不能让她好过!
迎向慕容慈锐利的目光,她从容的念,
“慕容小姐说得是,这么大的血案,苏韵锦也很好奇,究竟那鬼棚里发生了什么事,引来这番灾劫?想来殿下不仅爱民如子,更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也许…查来查去才发现,未必…都是无辜百姓…苏韵锦期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哦?”慕容慈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无论是不是无辜,人都已经死了,无从对证。哎…真是可怜呐…那鬼棚中多是漂泊异乡的流民乞丐,无家无事,命如贱草,想在这宛城扎根谈何容易,”
慕容慈俨然一副怜惜之色,叹道,
“身如浮萍,随波逐流,就算暂且靠上了岸,无权又无势啊,这寄人篱下的滋味,恐怕也不会好过。哎…殿下常年征战在外,别说宛城的事,王府之务也鲜有心思打理。不仅如此啊,就连…慈儿与他二十载青梅竹马之意,都被这连年不断的战事,拉得生疏了。哎…”
话念得绵软,却锋利如刃,一句一句直插进苏伊桐心间,阵阵的生疼。
她只得眨眨凝滞的美目,不予理会。
慕容慈又道,“公主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这人的心思哪,反覆间便已隔山水千重。生是贱草,就算落于豪门华府,到头来还是贱草,公主说是不是?”
漾着轻蔑的浅笑,慕容慈美目点着幽幽的冷。
苏伊桐暗吸口凉气,
“慕容小姐说得对,流落异乡确是不好过,不过我的家乡倒有诗一首,瘦菊依阶砌,檐深承露难。莫言根蒂弱,翻足奈秋寒。这诗说的意思是什么呢?”苏
伊桐朝着慕容慈昂起头,
“今年不起眼的细茎弱枝,也许不知不觉便会高过蒿草,而根说不定,比表面上扎得深许多,毕竟越是弱小,越会竭力争取阳光雨露,坚韧不屈,顽强的活下去。因为…已无退路!”
此话落,慕容慈竟然抚掌,笑念着,
“今日与公主闲谈,竟想不到如此投机。慈儿平日里也喜栽花培草,这日后还要多来向公主多多讨教。时辰也不早了,慈儿这便要告辞。”
今日的慕容慈,始终面带笑意,离开时竟朝自己微微附身,苏伊桐颈后瞬间袭上一阵凉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望着她的背影悠然踱远,她直感四肢僵冷,颤着手倒上杯热茶,才端起,便溅洒梨桌。
师父…
我…真的…累了…
我好想离开这里…
和大家请个假
今天和明天都是每天一更
然后五一期间就先停更一下~~
假期之后一定努力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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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