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终于,她鼓足勇气迈进了槭临轩。
望见赵宗奕一袭淡袍,庭院中独自饮茶。
她姗姗近前,下拜道,
“苏韵锦参见殿下。”
听她不再自称锦儿,赵宗奕朗然一笑,
“起来吧。想来锦儿是来看苏青雨的吧,本王派他去了中军府。”
苏伊桐微怔,他又道,
“骥兄这数日来军务繁忙,未得空闲来槭临轩。本王想着,青雨习武之事也不能耽搁了,便要他侯在中军府里,趁着骥兄闲暇之余还能学上两招。时辰尚早,还没有这么快回来。”
“是…”她颔首点头,
“若是锦儿无事,大可留下来陪本王饮壶茶,”说着,他做了个手势,侍女忙献上玉盏,提壶斟了杯清茶。
苏伊桐心念徒然一颤,
茶香甘溢,
那是双熏草。
见她望着玉盏中的茶黄,怔怔出神,赵宗奕又是一笑,
“若是锦儿不愿意,那便作罢,本王向来不愿意,强人所难。”
他将最后四个字语得格外深沉,一字一字,沉沉压进苏伊桐的心里。
寥寥几言。
苏伊桐却恍惚察觉到,
彼此间,
笼罩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奇怪氛围,
他面色如常温润,
可沉静的眸子里,点着从没有过淡漠的冷。
感觉那目光正凝着自己的脸,
苏伊桐一拜,
“殿下,既然青雨没在,那苏韵锦告退。”
她暗暗吸了口气,飞快的转身离开。。
赵宗奕也不瞧那背影,
只垂眸,细抿温茶,
这双熏草,
独生于凤栖山脚,
根扎五尺,方生半寸,
以叶入沸水,茶汤呈轻黄。
初涩苦如莲,后甘香回齿。
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可以等。
次日午后中军府
恢弘高大的金漆府门前,一瘦小干瘪的门军仰面怠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忽闻脚步声铿然,讨掳虎牙二位将军矫健而来,这个时辰定是去校场练兵。
门军眼亮手疾,拔腿一溜小跑夺过马厩士卒手里的缰绳,牵着二位将军的战马侯在门前。
彭武正欲上马之时,门军忽的凑近,低眉弯腰的唠道,
“彭爷,刀歪了…刀歪了…”
他用粗糙的手掌将马鞍桥上挂的三庭板门刀轻轻托正,然后抻长箭袖在明晃晃的大刀头上,细细蹭拭了好一番。
刀头被擦得雪亮如镜,阳光下耀人眼目。
门军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彭爷这刀,好生的威武,大英雄的刀,那是万万不能蒙尘盖土的。”
“嘿嘿——”彭武虎目弯成两道月牙,熊掌大的巴掌霍的拍了门军一个趔趄,哈哈笑道,
“今儿个你小子嘴这么甜!定是没了酒钱吧!拿去,给老子省着点——”
爽快的甩了门军几两银子,彭武与慕容骥纵马而去。
门军凝着二马去的方向,站上许久,目光开始变得幽邃。
又过了一会,他转身朝反方向踱去。
宛城街头,门军手抛着银两,缓步悠然。
先是扒开吆喝着的人群,赏给那打把势卖艺的壮汉几枚铜板;又在路旁的茶棚小憩,一面笑饮浊茶,一面与茶客们闲唠。
直走到晚霞如锦的黄昏,将这街上大大小小的铺子逛上了个遍,门军才溜溜达达的晃进坐落在城北的一处矮旧的院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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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昏沉,
一股劲风吹来,
简陋的门窗被震得“吱吱”作响。
油灯,幽幽如豆。
树影,斑驳,被映得活像扭曲伸展着的鬼手,一只只的阴森恐怖。
暗淡的灯光下,是一张淡定从容的脸,门军正躺在床上,直直望着房顶低矮的木梁,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忽的,闻出了空气中的腥味,又听到从门缝直灌而入的风嚎里,似乎隐着“簌簌簌”的响动。
门军扑棱翻起了身,嗖一下,飞纵至房梁的暗影中,隐住身形。
他居高临下,清晰的望见有条条蛇影,正从破屋墙角和门窗的缝隙间,缓缓钻出屋子,嘴里发着“嘶嘶”之声。
这些蛇身形、颜色不一的蛇身,在昏黄的灯光下,蜿蜒游动,愈聚愈多,蛇群鳞片相互摩擦的“沙沙”响声,就像恶鬼嚼齿,直令人头皮发麻。
突然,窗外响起尖锐嘶哑的笛声,一声接着一声,房内霎时间蛇影攒动,火舌乱舞,蛇群如着了魔一般,从四面八方疾速向房梁上窜来。
更有蛇影直挺,直接从房顶瓦砾中间,乱扑而下。
情况十万危急,
门军却不避不躲,反而极速的盘膝而坐在梁上,指尖不知何时夹来两道黄符,双臂挥动间,呼呼生起了白烟。
烟气环他周身萦绕,悬浮不散。
蛇群攻势骤然止歇,只用冰凉滑腻的蛇身轻绕着门军瘦瘪的身体。
任笛声变得如何急促尖利,蛇群亦无动于衷,如同攀在树干枝桠间一样的闲适悠然,刚才凶恶的敌意,荡然无存。
门军邪邪一笑,
“蛇王都伤了,凑这么多虾兵蟹将来,是想要为在下挠痒痒吗?”
他口中忽然叨念出一串咒文,又从箭袖中蜕出几道耀眼的黄符,白烟腾腾而起。
“破——”
门军怒吼着,强劲的力道从他瘦弱的身体中迸发开来,白烟瞬间化为一圈气浪,将欺身的蛇群震飞。
房内响起一阵“劈劈啪啪”蛇身被摔掷在墙壁、地上的锐响。那气浪奇强,蛇摔落在地时,早已骨头碎裂,再动弹不得。
笛声戛止,夏血鸢破窗而入,飞身直扑门军。
门军身形灵闪,“嗖”的蹿下房梁,与夏血鸢在狭小的空地上,缠斗得难舍难分。
没错,他是火凤。
夏血鸢掌法毒辣,始终不离火凤咽喉三寸之处。
火凤身形闪动如电,面对这女子频频夺命的杀招,左躲右闪间,只守不攻,唇边还噙着从容的笑意。
夏血鸢愈战愈恼,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魅者的法力竟已高深到如此程度,能识破迷心大法,就连御蛇之术…也…降不住他,
这…简直就是灵隐宫之辱。
二人战到墙角,火凤突然一侧身,转动墙壁上一处凸起的砖块。
“唰啦”一张金色大网从天而降,还伴随着清脆的铃响,不偏不倚的罩住了夏血鸢的身子。
网很轻,无甚分量,夏血鸢扬手挣脱,周身霎时间萦绕起一串串空灵之响。
那网上缀着无数精巧的金铃,铃声如丝,清脆虚缈。
钻入夏血鸢鼓膜里犹如声声带着魔性的人笑,此起彼伏,交织错落。
夏血鸢的头立刻如针刺一般生疼,
越想挣脱,痛感便越强烈,
渐渐的,四肢也开始乏力,
夏血鸢最终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
迷迷糊糊之间,眼前竟钻出一张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扭曲着的眼、耳、口、鼻向外止不住的淌着黑血。
这些人眼底凹陷,赤红的眼球显得愈发凸起,夏血鸢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在寒玉床上被毒折磨致死的诸夏士兵。
鬼脸们缓缓逼近,个个用阴森哀怨目光直晲着她。夏血鸢大骇,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
愈是用力挣扎,那阴森的笑便愈发诡异张狂,笑声冲透鼓膜,脑袋像就快要炸裂,剧烈的疼痛席卷了脑海,蔓延至全身。
夏血鸢跪倒在地,痛苦的喘着气,大滴大滴的汗珠滴上沾满灰尘的地面,浸开一团团哀怨。
火凤蹲在网前,专注的盯着。
终于,
夏血鸢闭紧双眼,捂住耳朵,
灼烧的喉咙里,
发出了一声支离破碎的惨叫。
火凤冷笑起来,
“你这妖女身上的血债,不少嘛,今日便要让你有去无回!替我洪大哥报仇雪恨———”
就在这时,
一道流光如水,
卷着冰冷的肃杀,
直袭火凤后脑。
火凤身形侧滚,
剑影幻飞,
一重又一重,
金网霎时间碎成碎片。
柴文训拽起夏血鸢,揽住她,急唤,“血鸢,血鸢。”
夏血鸢意识已然混沌,绵软的身子无力的瘫在柴文训臂弯里。
柴文训胸中怒火翻腾,将夏血鸢放下,身影一幻,绳曲化道厉闪直劈火凤,快得如同索命的幽灵。
火凤纵避剑锋,速度已然不慢,饶是如此,还是迟了半寸,被剑刃擦破剑头衣衫,却未有血光。
柴文训心中一惊,这绳曲之利,无坚不摧,难道这魅者已是金刚不破之身?
不可能,他功力尚浅,绝不可能有如此修为。
片刻失神,火凤捂着肩膀纵至角落,阴阳怪气道,
“你堂堂男儿,让个小女子孤军奋战,甚是丢人!幸好,这锁魂网还多的很!”
话落,霍的抬手摁上方才转过的砖块,
“小心!”清醒少许的夏血鸢失声提醒,
柴文训一抬头,头顶,空空如也。
恍惚间,火凤早已飞身跃出窗外,逃之夭夭。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