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奕脊背袭上一股寒意,他拽住隆奎的衣领,瞪大眼睛急喝,
“说下去!”
“慕容小姐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只得趁着公主出行之时…将…将她掳至深巷之中…”
赵宗奕掐住隆奎脖颈的手止不住的抖,怒吼道,
“你!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隆奎血丝交错的眼底布满了惶怖,连声哀求道,
“殿下饶命啊…属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公主分毫啊…属下…听从慕容小姐的吩咐…只将公主的眼睛迷瞎毒哑…看着一个老乞丐将她引进鬼棚…慕容小姐说…公主这般姿色貌美的女子…沦落至鬼棚…必…必会…无论公主遭遇如何,殿下…只会追查到鬼棚…绝不会牵连到小姐…”
本是细如蚊语的一番话,直震得赵宗奕大脑嗡嗡作响。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隆奎的脸,企图从那扭曲的面孔上,察觉到一丝矫饰,他无法相信听到的,曾真的发生。
猛然回想起丫鬟舒兰曾提到公主手臂上有道道伤痕,赵宗奕脑海中随即浮出的画面,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他漆黑的瞳孔染上了一层痛苦的猩红,神色恍惚的摇着头,
“难怪锦儿会怕…难怪她会怕本王…难怪她会怕…”
片刻失神后,他又掐住隆奎的脖颈,浑身散发着凶恶的煞气,狰狞的咆哮,
“本王要杀了你!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杨谬握住他的手臂,劝道,
“殿下…殿下…此人乃是指证慕容小姐的证人哪…”
赵宗奕地道稍松,杨谬急问,
“快说,此事是何时发生?”
“上元节…后…后一日…”
杨谬的身子不禁一颤,脸瞬间变得煞白。
赵宗奕揪住他,逼问道,
“杨谬你可知道!说!”
杨谬颤粟着拱起手,
“回…回殿下…那日公主与苏青雨上街…不到一个时辰…苏青雨便慌张的跑回府,说…说二人在集市走散…公主下落不明…末将与他领兵在城内搜寻至深夜…后来……后来…是公主自己回了府…”
赵宗奕暴跳如雷,一掌将杨谬震出身外,
他捂着胸口渗着血的衣衫,愠吼道,
“杨谬!你身为府中护卫首领,如此重大之事你竟敢不向本王禀报!你可知是死罪!”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公主回府后,并未与任何人提及遇袭之事…末将…末将见她安然无恙…也不敢多言…末将确是不知鬼棚之事…苏青雨亦然…”
杨谬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顺着鬓角止不住的淌。
赵宗奕爆出声大吼,
“她是如何回来…速速去查!查清为止!不然提头来见本王!”
待杨谬慌慌张张的奔出牢房,赵宗奕一阵晕眩,身子摇晃两下,霍的单膝跪倒在地上。
胸前宛如又被狠狠刺上一刀,剧痛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
“锦儿…是我错怪了你…”
他星眸寒光并起,狠狠攥起了拳头,咬牙凿齿的念道,
“慕容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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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郊外夜
空山寂寂,冷月如钩。
寒星点点,零散在幽蓝的苍穹之上,如同棋布。
夜色中的山谷,本就凄清幽冷。
那如鬼魅般张牙舞爪的树影间,
竟隐着女子嘤嘤的抽泣声。
一抹纤影步伐凌乱,林间独行。
银冷月华透过繁茂枝桠,洒上夏血鸢无甚血色的面颊,尽是憔悴。
柴文训忽的消失不见,心中忧虑着他会如明月潭那日一样,毒发难治。
夏血鸢在山间苦苦寻了五日,毫无踪迹,心力交瘁的她如同被掏空那般的失魂落魄,在林间漫无目的转着。
突的,身后树影微颤,枝叶中探出一只翠莹莹的蛇头,两颗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寒光。
知是螭龙来了,她也没回头,只轻抬起玉腕,螭龙顺从的绕上她的手臂。
“螭龙…你可知我在找他…你不是与那百年之毒相交吗?你能帮我寻到他吗?”
她满是期待的看着螭龙。螭龙用潮冷的蛇身缓绕过夏血鸢的粉颈,蛇头血红的光晕宛如风中摇曳的鬼火,忽明忽暗。
夏血鸢等上片刻,苦笑道,
“找不到是吗?没关系,我们一起找吧。”
她才迈出几就脚下一绊,摔了下去。
“护法!”暮寻飞身而来,将她揽住。
一见暮寻,她眼底瞬间涌出泪,又瞬间昏厥在那臂弯里。
天边,一缕晨曦破晓。
几声清脆的鸟啼将夏血鸢从混沌中唤醒。
她抬手揉揉眼睛,暮寻慌乱的将手从她肩头移开,无处安放。
他的手臂早已僵麻无感,因为她依着他睡了整整一夜。
才刚睁开眼的夏血鸢,无助的抓住暮寻的手腕,潸然泪下,
“暮寻,只是五日而已,我却总感觉文训出了事,我找不到他,他去哪了啊…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暮寻轻轻握了下她的玉手,温声哄道,
“护法不必担忧,或许少宫主有要事要办,未来得及告予护法,相信事情办完了,便会回来。”
夏血鸢摇摇头,“若是他突然毒发,该如何是好。”
“少宫主与那毒共处二十载,每一次皆可化险为夷,属下相信,他定能平安归来。护法身子疲乏,不如去宛城找个客栈住下,好好休息,待到精神饱满,再去寻。”
“不…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一日找不到文训,我一刻也不能安宁。”
夏血鸢执拗着,暮寻笑笑,
“护法又怎么知道,少宫主只会在这深山繁林中呢?说不定他也去了宛城,宛城里会有他的踪迹。”
“是啊!我真是糊涂了…”夏血鸢霍的站起身,
“若是要事,那必是与翌王有关,我们这就进城去寻。”说罢,纵身而去。
暮寻心下划过一丝黯然,又无从诉清。
他抬起头仰望晴空,融暖的晨光,被头顶斑驳交错的枝桠,筛得斑斑晶亮,细碎的洒满他的衣衫,
暮寻长吁口气,心中暗道,
愿少宫主平安无事,早日与护法相见。
槭临轩侧殿傍晚
本是晚霞似锦,余晖脉脉的黄昏,这华丽的殿宇却弥漫着慑人胆魄的森冷之气。
玉阶上翌王赵宗奕正襟危坐,面沉似水。
一名身着粗布旧衣的老妇人,伏跪在地,佝偻着身子颤粟不止。
屏退旁人,赵宗奕沉声开口,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那老妇将头微微抬起,哈腰颤言道,
“回殿下,老妇乃是城中小小的医婆,家夫姓刘,大家皆唤我刘婆子。”
“本王问你,上元节后一日,你可在仙来客栈为一年轻女子看过伤病?”
这刘婆子乃是市井小民,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官,平日里连衙门口皆要绕行。
今晨竟被几个破门而入的军兵,二话不说的直接架上了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送进翌王府。
踏进这槭临轩的第一步,刘婆子便吓破了胆,差点失禁。
此时,听翌王开口问话,脑中更是一片混沌,思量了好一会,想要张嘴确直感舌根发木,哆哆嗦嗦的答不出话。
赵宗奕甚是急躁,冷喝,“速速答来!”
“是…是…”
刘婆子忙“砰砰砰”三个响头,
“回殿下…的确有这么回事,是…是…在仙来客栈…上元节过后一日…”
“方才不答?此时又为何如此肯定?”
赵宗奕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刘婆子的脸,
“回殿下…那姑娘…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貌的女子…那副好容颜,老妇绝不会忘记…”
“好,既是如此,本王要你不漏分毫的讲出来那日的经过,若是胆敢欺瞒本王,便是死罪。”
“是…是…老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殿下…”
刘婆子抹了把颊旁的冷汗,开始讲了起来,
“那日仙来客栈的店小二来我家唤我,说有个阔气的店客想请医婆看诊,一出手啊…就是五十两银子。我以为是过路的商旅,谁知是位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而那女子虽然是昏迷不醒,也是宛若天仙啊,只可怜…这一身的伤啊…幸亏啊,脸没伤到…”
听有男子请其为她疗伤,一阵嫉恨涌上赵宗奕的心头,可又闻到下面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急追问道,
“她伤得可是严重?”
刘婆子满面怜惜的叹道,
“这身上的皆是些磕磕碰碰的皮肉伤…还有…抓痕…咬痕…老妇号了脉象,那姑娘的气机逆乱,该上头部也遭受过力击…哎…还有…这一双眼睛…哎…老妇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赵宗奕猛然拍了下金案,恶狠狠的念道,“这群畜生!该死!”
刘婆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是一顿磕头,额头渗出微红。
“继续说下去!”赵宗奕正肃容颜,
“是…是…老妇给她上了药,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又开了化血散淤的方子…那公子询问了姑娘的伤情…给了我一锭银子。”
“这么说,你并没有治好她的眼睛?”
“那应该是…一种猛烈的毒药…只是老妇辩不得是哪一种,就算辩得清,也治不好…便与那公子如实说来…”刘婆子止不住摇头。
赵宗奕微合双目,他已然不想再听,摆了摆手,“下去吧。”
待刘婆子退下,空荡的殿宇中如死灰般沉寂。
他久久呆坐在华椅之上,神色木然。
月转朱阁,夜色浓沉。
他不作声,便无人敢入殿掌灯,只凭一缕清冷的月光,穿过金纱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冷厉面庞。
他的视线逐渐朦胧,
那日在地牢中,他转身的瞬间,
隆奎抓住他的衣袍,哀求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