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帅府里面出出入入抬着各种箱子的士兵,再神经大条的人,都知道这头的战局不怎么好。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请卫兵通报。
那个卫兵一脸的不耐烦,差点儿要把我赶出去,最后还是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军官认出了我,把我领了进去。
于是,我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位少帅。
依然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晃晃荡荡,还好整以暇地拿着红酒杯。
但此刻少帅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以往那套家居服而是军服,显示情况并不太妙。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脱帽示意道,“在下又来叨扰了。”
“怎么了,你们的人有啥口信儿?”少帅讥笑道。
这位在这里呆了不短时间,居然连“儿化音”都带出来了。
“我家里有个车夫,据说……据说是少帅的人扣下了,不知何故。”这是我想到的最客气的说法了。
不错,这次我来,是为了祥子。
顺喜心急火燎地进来通报,原来是一个黄包车夫带来的口信。
据他说,他和一群黄包车夫和马车夫,在道上被“当兵的”拦下了。当兵的也不打话,就是说什么“军事任务”,硬要把人带走。
虽然明晃晃的步枪顶着,但他们知道一旦被当兵的押走一准儿没好事,弄不好还是要命的事情,于是纷纷鼓噪。
那些兵看来并不怎么耐烦,居然就开了枪,当场就打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人不敢再有异议,只好被押着走。
直到不知走了多久,隐约看到有山,他们和另一群同样被押着过来的车夫汇合到一处。
此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小声叫他,一看认得,是以前一起拉车的,就是祥子。
祥子私下叮嘱他找机会报信,然后故意鞭马,让马受惊奔跑,引起大乱,引开了押送士兵的注意力。而这个车夫悄悄躲在坟堆里,待士兵们归拢抓来的人,押送走远,他才敢悄悄逃走,于是就径直来报信。
看见他衣衫不整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像欲言又止,我顺口问了几句。原来他的黄包车也被那些兵带走了,他“没了生计”。
我很清楚“生计”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取了三十个大洋,感谢他来报信,还叫他日后有什么难处就过来说一声。
三十大洋肯定是不能重新买一辆车了,但眼下我家里也是捉襟见肘,只能是聊表心意了。
“车夫?是我的人扣了?”少帅似乎很诧异。
我一时语塞。
报信的车夫只说是“当兵的”,确实也没说是谁的兵。
而此时战局胶着,哪个部分的都有。我想当然认为是少帅的手下抓了人,是有点先入为主了。
“是在哪儿被扣的?”倒是少帅提醒了我一句。
“是……好像是在东郊……”那个报信的车夫也没说得很准,所以我也是知道个模模糊糊的位置。
“东郊……”少帅放下酒杯沉吟道。
他唤了一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副官上前躬身。
“东郊那边是谁在守着?”他问道。
那个副官低下头,在少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少帅皱着眉听完,摇摇头。
“抱歉了孙大少,”少帅笑笑道,“那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人,是大少你们本家自己人。”
“本家自己人”?我听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