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尸体弯曲,中间高起,成了一座拱桥形,但它的动作没有停止,还在增加幅度地弯曲着,尸身快折成了一个U型(将U反过来口朝下)。下面缝在寿衣上的色彩斑斓的风筝布也跟着起来了,成了一个伞状。尸油从顺着风筝布淅淅沥沥地洒落着。好似刚从油缸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现场弥漫着浓烈的尸臭。
雨下得越来越大,我的脚下开始湿了,泥土变黏粘脚。天上闪电雷鸣不断。狂风仍然在我的头顶怒号盘旋,卷起雨滴打在我身上啪啪作响。
我用手电筒一直照着棺材内。观察良久,最终让我给发现了异样。这尸体的一颗头怎么不会转动,只是一副身躯弯曲起来了呢,连它的手和脚也没有动弹过。而且,越是看那色彩斑斓的风筝布,我越是觉得它下面有一根东西正在支撑着。
很快,我就有了一个推测:这尸体并非自己动了。而是它下面有一根东西慢慢地朝上伸出来,将它给支撑起来了。那根东西正好顶住了尸体的中间部位:后腰。这才把一具正分解泌油的尸体给顶成了拱桥形。
就是不知道支撑着尸体的那根东西到底是什么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是会活动的。
那根东西伸出来得越来越长,将尸体顶得越来越高。当尸体的肚子碰上棺材顶板时,色彩斑斓的风筝布长度有限,边缘从棺材底板上揭起,再也遮挡不住支撑着尸体的那根东西了。
我将手电筒的明亮光束照准,瞧得仔细,支撑尸体的那根东西竟然是一条黄皮胳膊。
怎么会从棺材下面钻出来了一条胳膊?又粗又壮的胳膊。上面的皮肤黄洋洋的。如香蕉皮。正常人谁能长出这种肤色。
仔细观察,并不难发现。棺材的底板上也有一个窟窿。粗壮的黄皮胳膊就是通过这个窟窿从下面钻上来的。但黄皮胳膊并没有完全占据窟窿的面积,窟窿上还卡着一团黄色的锦缎棉被。
原来这个窟窿早先被人用棉被堵塞了。这条黄皮胳膊通过窟窿时擦着边缘过,将一团棉被挤到一旁了,错开它了。
而这条黄色锦缎棉被本来是用于盖着我父亲的尸体的,我还记得上面绣着一条龙。
由此可百分之百确定。我父亲的坟墓真的被人光临过了。而且那人在我父亲的棺材上凿出了俩窟窿。一个窟窿在侧面的板子上。一个窟窿在下面的底板上。
因此不免让人产生猜想:那人在棺材侧面的板子上打个窟窿是为了钻进去棺材内。那他在棺材的地板上又打个窟窿,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钻棺材底下去?
棺材底下有什么?
从棺材底下钻上来的黄皮胳膊又是谁的?它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伸出来并撑起尸体而引起我的注意?
这一连串的疑问迅速在我的脑海中产生。
轰!天上又打了一个响雷。同时发出一道闪电。忽明忽暗的。雨下得更大了,作得哗哗响。下在地里的雨水已经形成几股小小的浑浊溪流往坑穴里流进来了。很快,我踩在地上的一只脚掌被雨水淹没了。
背后驼峰里的哭声越来越响。从本来的幽幽哭泣已经转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叫。聒噪不堪。
我的注意力大部分还是在棺材内。一直用手电筒照着我父亲的尸体。
突然,我父亲的尸体被扔了出来,砸到了我身上。将我给砸得站立不住,一屁股蹾地上了,迸溅起一片水花。少不得弄上一身尸油和沾上了一些蛆。我将父亲的尸体拱开,从水泡着的地上站起来,浑身湿漉漉的。手电筒刚才也掉水里了,受到影响,变得忽明忽暗的。我赶紧用它又往那棺材里照。
果然露出了一只黄色的大手。正在朝我摆动。那手势的意思是让我过去。
过去就是钻入棺材里。我怎么敢过去!跟我胆子有多大样。要是能出了这坑穴,我早他妈跑了。
那只黄手不停地摆动着。诡异同鬼魅之手。
雨水越下越大,坑穴里的积水已经埋没了我的脚踝。
天上的电闪雷鸣更是加剧,震得大地颤动起来。
背后驼峰里的声音哭得,像是撕心裂肺。
手电筒忽然灭了。我陷入一片漆黑。好在天上的闪电比较频繁。明忽不定的。但多少能给我照得一刹那的明。
那只黄手还在摆动着。
突然,背后驼峰里的哭声顿住了,传来一道幽幽的话语:“你怎么还不进去!”
我悚然一惊,驼峰里的东西竟然说话了。而且听声音,是个男的。
“你是谁?”我问。
“别管我是谁!进去吧!”
“你让我钻进棺材里?”
“对!”
“我不敢!”
“为什么你不敢?你觉得我会害你吗?”背后驼峰里的声音说。
“棺材有一只手!”
“只是一只手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关键是,我都不知道那是谁的手!”我说。
“它是你的手!”背后驼峰里的声音说。
我愣住了,说它怎么会是我的手。
“我送给你的!你现在不是正缺一只手吗!”背后驼峰里的声音说。
我强忍着心惊,问:“那我怎么把它装到我身上?”
“你需要摁一个血手印!”
“在哪里摁?”
“在一本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