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他说我在外面的窗户旁站了半天,听你自个的言语半天,听不懂你到底说的啥,这让我对你产生了怀疑。
我问你怀疑我是什么。
他说我怀疑你是个精神病人,你到底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我说以前在精神病医院里住过一段时间。
常医生再也不淡定了。跟我急起来:“那钱呢?你到底有没有钱啊?”
我说钱有。
身上稍微一动就疼得我咧嘴咬牙的,哪怕只是动了一条胳膊。记得我把钱放在右边的褂子口袋里了,还拉上了拉链。我这个时候摸上去,拉链仍然缝合着,可拉开拉链往口袋里一掏。里面空了。
我离家时所捎的五千块钱不见了。
很明显。我的钱不是掉了。而是让人给偷了。这个常医生有最大的嫌疑。因为从装钱到掉钱的这段时间,我只跟他接触了。
“你把我的钱给偷走了!你这是一家黑诊所!”我说。
常医生的眼睛瞪了起来,瞪得非常大,眼珠子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他一顿足,大声说:“我没偷你的钱,真的!”
“你没偷我的钱,那我的钱怎么不见了!”我说。
“那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
“妈的!你是不是想给我耍赖!”常医生怒道。
我望着他,不吭声。
他开始四处找东西了。从床底下找到了一根破旧的木方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走过来,用它抿着我的头顶,模样凶神恶煞,说:“信不信我一棍子把头给你敲流血!”
我还真怕他突然一棍子狠狠敲下来,人为了钱啥事儿不能做出来,更何况这还是在他的地盘上。我觉得他这个人现在充满了危险。便说:“区区三千块钱,我不会少你的!你跟我回俺家取去!”
“我不可能去你家!”
“那你在家等着,我去俺家取了,给你送过来!”
“不行!万一你不回来呢!”
“那你说咋弄?”
“打电话让人给你送钱!”常医生说。
我不由得想到了金惠灵。如果让她过来送钱,她一定会送的,这回才三千块钱而已。可我实在不想再麻烦她了。做人应当有个底线。
“我没有朋友,家人也不在了,没人给我送钱!”我说。
“那你的电三轮车别要了!我留下来它!”常医生说。
“没了电三轮,你让我怎么回家?”
“我把你送到村口,有一条大公路,车多,你自己搭车回去!”
我觉得只能这样了。便答应。
常医生让我现在就滚走。
我说疼啊,疼得身上不能动,动起来疼得要人命。
“妈的,算我做赔本买卖。我再给你肚子上打一针麻药。你不疼了就走吧!”常医生说。
他给我肚子上打了一针麻药。两三分钟后,药起效了。我动了动身体不觉得疼了。便从病床上下来,给独脚穿上鞋。一瘸一瘸的出了手术室。院子里一片阳光明媚。我看见赵欣欣正站在水管旁,守着一台洗衣机洗衣裳。
她看见了我,眼光躲闪,低下了头去。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
“写好了吗?”我问。
其实我这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说改变命运跟说疯话似的,谁会信以为真而当成一回事!
没想到,她竟然回应我:“写好了!”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纸,匆匆走过来递给了我,一副很羞涩的样子,低头不看我,又匆匆走回了洗衣机旁。
常医生不满地嘟囔一句:“整鸡.巴么蛾子!给男人写信!我看你是皮又痒了!活该凯凯老是打你!”
“再敢打我我就报警!”赵欣欣突然甩头,迸出一句。一张脸气得通红,满目的恨意。
“你报呗!人家警察谁还稀罕管这事儿了!”
“不管我就喝药自杀!在恁家我受够了!有没有把我当人看!天天做饭都是我。洗衣服都是我。孩子没上学的时候我也是天天看着!你们都管过啥了。除了一张嘴嚯嚯事儿。俺婆婆一天天的不是当麻将,就是躺床上睡觉!干过啥?就这,我还天天挨打!我他妈搁恁家过个啥劲!”
赵欣欣哭诉着,从洗衣机里捞出一堆湿漉漉的衣裳狠狠摔地上了。
“凯凯!恁媳妇又闹腾了啊!你缩屋里吃屎呢!还不快出来修理!想把我给气死啊!”常医生仰头冲着二楼大喊,还跺了一下脚。
咣当一声。门子被使人劲拽开了。一个长得白生生的年轻人从屋里冲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如鸡窝。噔噔的沿台阶跑下来,握着双拳,一脸的怒气。从我跟前过去时,看他的个子还不低,腿挺长。人冲到了水管旁。
见赵欣欣已经摆好要打架的姿势了。只见她咬牙抻脖子的。拳头也握紧了。眼里有恐惧。
男人又往后退了一段。借了一个助跑,身子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了赵欣欣的肚子上。赵欣欣弯腰的同时抱住了他腿,往后移动身子,想把他扯倒。可男人眼疾手快,一把逮住了赵欣欣的长头发,另一胳膊搂住她的脖子。被抱住的那条腿使劲往下蹬。蹬开了束缚,脚挨住地了。屁股一拱腰一扭。将赵欣欣摔了一跤。
赵欣欣跪着趴在地上时。男人连续出拳,对着她的头上“嘭嘭”一通乱砸。把赵欣欣砸得头抬不起来。接着男人又使了一个胳膊肘子,狠狠砸在了她的后背上。一连好几下。赵欣欣再也支撑不住了,跪也跪不成,整个身子贴地上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