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正在看我。他的一双灰色的眼珠子里充满了黯淡,令人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
我也正在看着他,觉得这个老人充满了奇怪。
“小朋友,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开口说。
“我也觉得你很面熟,好像真的见过你。但我不确定我见到的到底是不是你!”我说。
“你在哪里见到的?”老人问。
“在我家供桌上摆着的一张遗像上!我觉得你和我爷爷的遗像长得很像!”我说。
“你小时候没有见过你的爷爷吗!”他说。
我说:“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我还未出生时,他就死了!”
老人脸上笑了。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他转首,看向孙小悟。
孙小悟也正在看着他,一双目光里充满了警惕。
“小子,你跟踪我干什么?”老人问。
“因为你不是一个凡人!”孙小悟说。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又笑开了。笑容里更显得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他说:“我不是一个平凡的人,那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孙小悟的神色显得有些沮丧,说:“我看不出来你到底是什么!”
“你想一棒子杀了我,对吗?”老人说。
“正有这个打算!”孙小悟承认道。
“你都看不出来我是什么。说明你不晓得我是好的还是坏的。万一我是好的。你一棒子杀了我,岂不是滥杀无辜!”老人笑道。
他看起来很放松,一点儿也不显得紧张。
不紧张,就是等于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孙小悟说:“我宁愿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
老人的一张脸沉肃了下来,说:“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
“为什么?”孙小悟问。
老人说:“因为我不想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孙小悟不再吭声了。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将目光挪过去,看着正坐在车斗子里的瞎老婆子。
瞎老婆子一张脸正在朝对着他,仿佛能看得见他似的。
“我这趟子过来,主要有一个目的!”老人说。
“什么目的?”我问。
“把这个瞎老婆子带走!”老人说。
“将她带到哪里去?”我又问。
“当然是将她带到她该去的地方!”老人说。
“她该去的地方是哪里?”我问。
老人没有回答。他好像不愿意回答。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抖给别人。
别人知道你越多,你露出的破绽就越大。
只见坐在车斗子里的瞎老婆子一张布着两块疤痕的脸迎着阳光笑开了。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枯涩。
她说:“像我这种孤苦老婆子,能有一个老男人将我带走,其实算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我也觉得这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非常赞成。
于是,老人带着瞎老婆子走了。过程很是顺利,谁也没有阻扰他。
孙小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粘在了大地上一样。
我问:“你怎么不再跟踪他了?”
孙小悟苦笑道:“因为我不想被人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捏死!”
“他说能把你捏死,就真的能把你捏死吗?你也太容易被人唬住了!”我讥笑道。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其实这个老家伙本人一直正在一张椅子上坐着!”孙小悟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我骑着电三轮来到了一家医院里。找人问了问有没有心理医生。有一个女护士将我带到了一间诊室。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隔着一张桌子的对面。正坐着一个烫了头染了发色的中年女人。她脸上的白粉抹得不少。
她就是心理医生。她正在看着我。我也正在看着她。
“你怎么了?”她柔声问。
“我不快乐!”我说。
她脸上笑了,说:“快乐就在身旁,只要你用心找,便能发现快乐!”
“怎么找?”
“用心找!”
“怎么用心找?”我问。
她指着桌子上的一只茶杯,问我:“你看这只杯子里是空着的,还是满着的?”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杯子,说:“不是空的也不是满的,里面盛着半杯水!”
“那你渴不渴?”女医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