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卉繁本就不是扭捏之人。但若要遇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之时,她必是会选“伸头一刀”求个痛快,而非拖沓缠绵。而今既然盛馥已露不耐之意,她乐得不再拿乔,张口就道:“那一事就是我把凌旋带了回来!”
“凌旋?”盛馥隔了几息才复述了这个当是陌然已久的名字,“你将她带了回来?”
“是,我将她带了回来。她在那里过得实在是......”未免盛馥多心,李卉繁不想说及这本是她刻意要为之事,只让她以为是临时起意,“实在是太过不堪!想起自小而大的情谊,我就狠不下心肠置之不理!”
听见宇文凌旋过得“不堪”,齐恪、盛馥齐齐蹙眉,但盛馥心里倒有几分阴侧侧快意一闪而过。
“她在北地做了昭仪,如何就回不堪?且淑媛怎么轻易就能把那地的昭仪带了回来?”齐恪问。
“那拓文帝都崩了,他一宫的夫人大的小的也全跟着去了,多一个凌旋不多,少一个凌旋不少的,我就跟刘赫讨了个人情,对外说余昭仪也薨了,暗里不就把她带回来了!”
见李卉繁说得十分轻巧容易,齐恪起初并不愿信。然他再想刘赫于那人实在是嫌厌之极,因此“原物奉还”也是合情合理,并不值得牵搭上“他是否要送盛馥人情”之想,倒是自己多心多思了!
“那淑媛言中的不堪,定是因为她是被判没籍、除族,夺姓去氏的南地女子,因而在北地的后宫中难有立锥之地吧!”
“若是那般的,我只会说她活该,又怎能用上不堪?!”李卉繁摆了摆手,复想起与“余昭仪”重逢那刻,抽了口冷气,“如今她是个几近疯癫之人!自接她出来,我可是给她折腾了个够!唉......”
“若说早先刘赫苛待于她,让她尊贵尽失已是让她半疯,后来她当上那劳什子昭仪之后,便是连命都快要丢了。”
“她也不曾住在正经的后宫里,也并没有些什么内侍宫婢伺候。她那处是单独的一个院子。按说那院子并不是什么不堪的地方,反而当是拓文帝着紧着的,然我见她时,她吃的是剩食、住的是穿弄,浑身上下就再没一块囫囵的骨头、瘦得跟柴火棍一般,怕是比我们府里最低贱的下人还不足!”
李卉繁越说越觉得不甘不值,恨恨地拍了下桌案,“他老子也是个没心肠的!为了自己怂恿了她去北地,又是为了自己舍了她不管不顾。陛下也是,不去狠狠罚了她老子,反而将罪过一股脑儿泼在了她身上.......难道女儿家天生就是用来替男子顶缸的不成?”
“若她不生妄念,也就无有顶缸之机!究竟还是自己择的、寻的!再是吃了苦也怨不得旁人!”盛馥忽然呛声,,倒是抢在了要替皇兄鸣不平的齐恪之前。
“我们那时送去的那些东西呢?她既回了,总是要带些回来的罢?”
盛馥这一句问,欢喜了齐恪、为难了李卉繁。齐恪是为方才那句“妄念”心生忐忑,然盛馥既牵挂财物那就是“公事”之态、无情之相,怎不另他欢喜自生;李卉繁则是为已然“散尽”了那些奇珍异宝有些愧疚,想及那盏正在北地东宫太后殿中燃着的“馨绮”,眼皮都是猛跳了一回!
“原本,是该带些回来的!”李卉繁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意要把那事儿揽在自己身上才是合宜,“然我不当心劈坏了刘赫母后的画像、且那是独一之物再寻不见了,故而、故而么,将我们的东西全赔了抵债了!”
“淑媛这买卖做的!”盛馥哼笑着,“一张画像倒值得这些珍宝去赔?你若说当凌旋的‘赎身’钱付了,我还能信些!”
“罢了!身外之物!本来送走了就不曾想过取回!”齐恪劝着盛馥,“我们也不缺这些,梅素莫要计较当真!”
“我当真?!我当真了怕是要日日哭死了,殿下的兄嫂,今儿来借、明儿来赊,借了赊了的从不记得当还......”盛馥又瞪了眼李卉繁,“那些就罢了,你先前借的可要记得还!”
“还还还!我又何曾赖过了?”李卉繁“逃过一劫”,忙不迭地就应着盛馥,“不过这债还是齐家的债,你空闲了也催着齐尔永罢!好歹他也姓齐,也不曾招赘到你们盛家!”
“他与我是一家,你与陛下是一家。你们家借了我们家的钱,自然是催着你们两个还,又干尔永何事?”盛馥没好气地掷下了手中的茶盏,把嫌恶“代茶饮”的气全撒在了李卉繁这厢,“淑媛散尽了我们的私财做了好人,带了个陛下严命去籍之人回来,之后如何打算?你既把这事说做是‘另一事’,可见也是知道谨慎要紧.......说来与我们听听?”
“所以我令班师而回的大军驻留三日,自己巴巴先奔来寻了你啊!必然要想个万全之策,让她在进京之前去了个适宜的所在。”李卉繁一派无辜之色,“不然我来作甚?为了喝这难喝之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