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云阶尽
旭日微光、江霾眇眇。尚未从夜寐中全然转醒云城街巷中却有一位身着白缎点绣金桂大衫、发髻上簪着一制形别致玉冠的郎君正信步漫游。他迎着晨曦微露浅笑,此时正有一丝不能言道的窃喜恰好在他心间攀爬。
“转瞬又一季木樨隐去,这遍地桂香之城已再难觅芬芳之痕......几番岁去年来、昼夜交替、季转风往大约就是一世......而孤已是有多久不曾独自一人默默而行、静静而思了?”他举目四看着依旧葱郁的木犀树,有些忐忑地问着自己。
“已是许久了罢!自从去岁孤自京城追梅素来云城伊始便再不曾有暇有心独享一人之时......”齐恪笑着自答,“自那后孤与梅素日夜相伴直到而今业已成婚生子--呀!”齐恪猛然被惊得一跳,“孤而今已然是那粉团小儿的父王了!正是日日看不够他的时刻,此时为何倒肯舍了他们母子独自偷闲?为何?原是为何?””
齐恪倏忽间头痛心慌,他停住步履,急切地抛去那一丝窃喜之感,忐忑着只想快些答了自己“为何”之问!
“孤何以竟似记不起、记不真切?”齐恪抚着额头竭力镇静着自己。他闭目凝思、想要理清了这莫名的惊惶,“孤与梅素携着享儿一同回的云城,同行的还有父亲、母亲、还有二郎、莫念、更还有谢郦心等林林总总许多之人.......”
“孤为何此时会在此处,这厢又要去到哪方哪处?”
脑中浑噩的齐恪忙乱着睁开眼,想辨一辨正身处何处,然举目望去只见一片正应和着朝阳泛起粼粼金光的江水,而那金波之上却是连片帆只鸥都不见影踪......
“孤到了江边?”他又是一怔,“江边而今不应正是热闹之时,怎的也不闻人声?”
齐恪想迈步去寻一寻人踪,却像是被一念拉扯住了不得挪动、只说是:殿下想不真切就莫轻举妄动,只在此处便罢......只是这念头愈发扰得他心烦意乱,不耐之下就只想快些回去盛园--管他什么天大之事,管他什么独处之时,孤统统不要......
“且慢!这里无人可是因为天光尚早.......莫不是孤近来常时眠不安稳、忘性渐大,故而竟是忘记了要紧之事亦就是为何至此的缘由?且若非十分要紧,孤又怎会抛下梅素与享儿独来此处?”
想至此,齐恪方撩起衣襟的手悄然垂下又握成了拳。他越握越紧,紧得手掌间生出了阵阵刺痛......
“孤定要想个分明!”他与自己置着气,“若是梅素得知孤出门办事却又忘了事由,岂非要气煞、笑煞?”
“此来云城是为梅素与享儿!”齐恪决意从他能记得真切的事情想起,“此‘为’是为宝明阿尚言道‘享儿双月之时正是可彻彻地化解了不祥之日’!而梅素与享儿的所谓不祥--虽是至今无人与孤明言,然孤怎会不查定是与刘赫有脱不去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