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末杨还是不敢看!早在郑凌琼的手略起一阵夹裹着草药味的轻风之时,她已是忙不迭地闭起了双眼--快地纵若闪电也追赶不及。
“呵!”郑凌琼见状不由得好笑,“姐姐不是心心念念盼着这天?怎么到了跟前倒自怯了,这可不合姐姐争强的脾性心志!”
“再者说了,纵要不好的,姐姐至多也就是如常,我倒是要受姐姐罚。我虽比不得姐姐姿颜,也是不愿再添些更不如姐姐的去......因此要怯也该是我、不当是姐姐。”
“哪个怯了?!”末杨因为郑凌琼那一句”争抢的脾性“,脸上腾起了满满铺铺的绯红、两道黛黑的颤睫却挤得更紧了些,“我已是落到底的人了,还能再差不成?”
“我只是怕瞧见了你的大言不惭,恼过了、失手打死了你去,倒亏空了你喊我这几日的姐姐!”
“姐姐不必为我着想,但凡是有欺哄的,尽管打死我去、我并不会有一点怨!但姐姐不能失了那份好胜的心,可不能有‘不敢’二字在心里,这往后的事儿还多了去了、哪一桩又是容易的?”
末杨只顾闭着眼发狠,自是瞧不见郑凌琼此刻从眼底泛出的鄙夷来。她听见的还只能是郑凌琼乖觉的声气、讨好的调门.......忽又觉手中一凉--原来是郑凌琼已把那柄铜镜塞到了她跟前。
“她那话说得有理,好歹的终不会比之前还差些去!”末杨一手死命地捏着粗糙的裙裾、一手将铜镜举到了眼前,哆嗦着给自己壮胆,“既是势在必为又怎可不为?这一眼看下去若真是好的呢?”
“我......才不惧怕!”末杨嘴虽硬力却乏。她拼出了全身之力想去撑开两瓣软榻的眼皮,奈何真是难!难在那两处方寸之地像是收拢了她所有剩余的气力似得--竟是沉如铁、重似铅,怎么都掀开不得!“我!”末杨憋起了一口气,迫着自己定要捏起狠心来看一看这板命一睹的输赢.......
她想着自己初通人事时便已一心仰慕大郎、只想伴其一生。她比旁人更是用心百倍千倍地去练琴棋、学诗画、习礼仪、扮相貌.......只为做得了那个最出挑的,以此博来大郎多一眼相看--看见了自己原是配得起他的天人之姿,看见了自己即使从良了却还留在府里做下人的苦心......
她想着大郎将萧梓彤领回盛府时、阖府的下人都曾议论她与‘少郎主娘子’的眉目竟是有几分相似,打趣她早已被大朗另眼相看、说不定来日破个例纳她做妾也不是不能--可不想她正为此欣喜时,娘子却是一声令下将她与另一个懵懂如朽木一般的人一同拨给了最是见不得府中丫鬟“搔首弄姿”霸王女郎使唤......
她想着盛馥当日也曾是真心待过自己。遑论那会儿的吃、住、穿、行都是与盛馥的那两个心腹一样,纵是现在用的名儿也是盛馥为了显亲近、才特意拿来改了、好与那两人凑成两双--初柳思末杨、绿乔映红蕨。她虽是不稀罕却也觉是比自己原用的香茵雅致了许多......
她想着彼时伺候盛馥的日子可是过得滋润悠闲,往往只做些弹琴、下棋之事便是一日晃过......久了久了,竟是会错认自己原就是世家女郎、哪里还是什么丫鬟、下人?!可那日子再好也架不住自己向往大朗的心、期盼大朗的意,因此少不得逮着了时机就要往大朗跟前凑凑、再凑凑,可每每却都是折翼而归、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