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我与达利安没有死,我们得救了。
拯救了我们的是红衣骑士们,或者,说的更确切点,是娜塔莉女士。
当那恐怖的邪火能量铺天盖地的朝我们扑来的时候,娜塔莉女士控制着那个黑发男人的身体,为我们张开了一层圣光屏障,硬生生的挡住了恶魔那全力的一下。
虽说,恶魔最终乘着机会突破了山石逃走,但是,我们却幸存了下来。
此时,天边只剩下余晖,而这间房间里也只剩下娜塔莉女士,达利安,和我。
至于其他的骑士们,他们正跟着一位阿比迪斯大人在外面布置一个繁复的驱邪法阵,据说是用来唤醒昏迷的人们。
我们都在一间小厅中,壁炉在烈烈燃烧,那汹涌的热量烤的我的后背湿漉漉的,可我只是将手伸展在木桌上,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娜塔莉女士正坐在我对面,专注的为我清理双手上的创口。
不得不说,她的可真是位美丽优雅的女士,哪怕坐在简陋的木桌边,她的脊背也挺的笔直,脖颈微微前倾,那一头长长的棕头发洒在地板上,被火光一照,宛若镶着金边。
她的动作轻盈美妙,圣焰飞舞的镊子在她的指尖翻飞,拖出的残影能勾勒出一朵朵盛放的金苜蓿。
达利安则略带局促的坐在我的身边,低声向她叙述这儿发生的一切。
“感谢您,娜塔莉大人,”他一再真诚的致谢,“没有您的拯救,我和弥赛亚准会在瓦里玛萨斯的吐息里拥抱圣光。”
娜塔莉女士抬起镊子,微微一笑,“我不得不告诉你,小莫格莱尼,恶魔最后的那一下不过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我与达利安都吃惊望向了她。
“其实,那只是个幻象,不然,一层真言术屏障怎么可能隔开那样的攻击?”
“噢……”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倒竖起来了,“所以说,那个孬种的攻击是假的?!”
“其实,就是一团邪火,无数镜像,和闪光魔法,又偏偏被他弄得如此逼真,不得不说,他是个经验老道的老手。”
我愤怒的咬起了牙,达利安则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胳膊,“我们又被他骗了。”
镊子飞快在我的血肉中擦了一下,下一秒,娜塔莉女士将为我调出了一颗小石子搁在了桌角。
“不过,你们最后的真情相拥可不是骗人的,对不对?”她勾开了黏在嘴角的发丝,狭长的眼眸暧昧的弯了起来,“那一刻,我都快感动哭了。”
噢!
我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到了脸颊上,“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哪样?”
“就是……呃……”
“……那么,您,您又是为什么来这里?”达利安赶紧接过话头,脸颊在壁炉的光照下微微发红。
娜塔莉女士若有所思的瞧了他一眼,“我在半路遇见他们,正好我又欠他们的头儿--伦一个人情。”
“您?”
“他手下的一名红衣骑士在提瑞斯法森林里失踪了,他的最后定位就在这附近,能让红衣骑士消失不见,这事儿想想就不好对付,所以他求我和他一起来查看一下。只是没想到,当我们到达这儿的时候,他发现你的定位也在这儿。”
“呃,娜塔莉大人?”我不由的插了一句,“定位是什么?”
“定位?”她重复道,美丽的眼睛望向了我的胸口,“你不知道这么昂贵……”
“其实是对通讯宝石的定位,”达利安立刻向我解释,“只要距离足够近,宝石就会有特殊的魔法波动。”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那颗冰冷的石头,“也就是说,你们一直在用通讯宝石交流,所以,我的那一颗才会忽然失效?”
“不,弥赛亚,”达利安回答,“通讯宝石的失效,一定是那只恶魔干的。在娜塔莉女士与我取得联系后,他似乎就觉察到了什么,悄悄的释放了屏蔽魔法。”
屏蔽魔法?
我不由的想起了当时,蒙在宝石上的那层灰雾。
“所以,娜塔莉大人只能通过心灵视界与与我保持沟通,”他继续说道,“噢,心灵视界,你应该知道的吧?”
“好像有点印象。”
“对,就是伊森利恩大人说过的那种暗言术,通过暗影丝线进入他人的脑海里,看见他所看见的,听见他所听见的。”
“可是,这个小伙子并没有放空思想,”娜塔莉女士接口道,“满脑子都在担心你……”
嗯?
“娜塔莉大人!”达利安急匆匆的打断了她,“您居然窥探我的思想?!这太不道德……不,我是说这可不太好!”
娜塔莉女士撇了撇嘴,重新注视向了我的创口,“你满脑子的心思都快把我的思维吵崩溃了,还怪我‘不小心’听见?”
“呃……抱歉。”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反正结果也是你自作自受。我,没看清那座爆破法阵,而你嘛,瞧瞧你,啧啧,被炸的真惨。”
达利安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上的那块烧伤,脸疼的皱了起来。
“说起来,莫格莱尼家的小儿子,”静默了一下,娜塔莉女士继续道,“你认得伦?伦.阿比迪斯……伯爵?还是子爵?他怎么会有你的定位?”
“呃……阿比迪斯子爵曾经护送布里奇特去过南海镇庄园,我的父亲请他关照我。”
“布里奇特?”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嘴角浮起了一丝……怎么说呢,有些阴谋得逞般的笑容,“那个小家伙有点儿腼腆,特别爱哭,扭扭捏捏的不爱和人打交道。”
那些话让我一愣,抬起了一直搁在桌上的脑袋,“您说的绝对不是布里奇特,您要么认错了人,要么就一定是道听途说。”
“喔?你在说我撒谎?”娜塔莉女士瞟了我一眼,那凉凉的眼神让我心里一阵发毛。
“呃……不是……”
“我特别厌恶别人质疑我的信用。”
“抱,抱歉……但我说的是事实……”
“就这短短几天,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讨人喜欢?小家伙?”她不耐烦起来,“我明确的告诉你,我见过她。她就是腼腆,爱哭,扭扭捏捏,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她的后背上有一颗红色的痣,而且,她将是莫格莱尼家的新娘。”说着,她看着我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也许很快,莫格莱尼家会有第二个不讨人喜欢的新娘……”
噢!那句话让我差点儿跳起来。
“你别胡说!”胳膊一抽,顿时,上面的伤口和她手中的镊子撞在了一起,那种剧痛让我眼眶一酸,差点儿哭出声来,“……噢……”
“你就不能轻一点儿?!”达利安霍的站了起来,可当娜塔莉女士的眼神刚瞟到他的脸上,他的气势立马落了一大半,“抱,抱歉,我,我是说,”他轻轻的朝下按了按手掌,嗓音几乎是在讨好了,“娜塔莉大人,请,请,请您轻点儿!”
“喔~喔~喔~”娜塔莉来回看着我们,鲜红的嘴唇弧度弯成了湖泊里的小船,而她眼中却盛满了湖泊里的冰块。她不由分说的把手里那只闪动着金丝的镊子塞进了达利安还算完好的左手中,“那你来,小少爷,我知道,你会轻一点儿的。”说着,她把我的手也扔进了达利安的掌心里。
达利安呆了呆,随后,耳尖可疑的红了。
她那暧昧不明的话让我勃然大怒,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准备把手收回来,自己处理,可就在那时,娜塔莉轻轻按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说过,我肩上的伤尤为严重,哪怕是隔着棉衣,那轻微的接触也让我触电般挺直腰板,下意识的朝她怒吼,“你别碰我……”没等我说完,我看见她的眉毛飞快的倒竖了一下,下一秒,她长长的指甲忽然一勾,正正好好勾住了我肩胛中一块碎骨头,骨头在血肉中穿行,似乎下一秒就要刺破皮肤!
“……噢……”我疼的眼前一花,要不是达利安立刻握紧了我的胳膊,我那满手创伤肯定会被牵动,可我的下巴就没那么好运了,它砰撞在桌沿上,齿间传来的淡淡血腥味让我的眼泪蜂涌了出来。
她一定是故意的!
什么优雅,什么美丽!这个女人明明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娜塔莉大人!”达利安愤怒的喊了声,只见那名身着黑袍的女人微微张开了口,又微微抬起了手,看起来又要拍我的肩膀,那动作吓的我立刻缩起脖子,哪怕眼眶里的液体滚下来也不再敢动弹,也让达利安立刻噤了声。抬手,他轻轻的为我擦拭了一下眼角,眼中的担忧与恼怒难以掩饰。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她要说布里奇特爱哭和忸怩了!谁见了这毒蝎般的女人,都会变得爱哭和忸怩,对不对?!
“你得当个好孩子,小弥赛亚,”娜塔莉假惺惺的轻声道,“受伤了就好好治疗,别乱动。”她的手最终落在了我的头发上,轻柔的抚摸了一下,让我全身都抖了抖。
她笑了,笑容又灿烂又得意。
只见她起身款款的离开了木桌旁,“呵,别发呆啊,小莫格莱尼。”她还好心的嘱咐达利安,“虽说烧伤并不严重,但是不清理干净的话,小弥赛亚的手就准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等你亲-吻它们的时候,没准会吻到疤痕。”
噢!为什么达利安要吻我的手?!
我觉得心头的恼火又蹭蹭的涨起来了,但我偏偏就是不敢出声,只能瘪着嘴,偷偷的怒视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娜塔莉大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犹豫了一下,达利安还是义正言辞的开口了,“我上过您的课,您明明是一位端庄的淑女。”
“噢,小莫格莱尼,你在斥责我不是淑女?!淑女应该怎样?像你的小弥赛亚这样?”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噢,弥赛亚,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您以前很和善,总是让我们干劲十足,从不会让人……这样……这样窘迫……”他越说,声音就越小,到最后,坐在他身边的我都快听不清了。
娜塔莉拎着自己的行囊,又摇曳着走了回来,“噢,真伤人心。你在说,我不好相处?”
达利安噎了一下,忽然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开始为我仔细的处理伤口。
那副模样让娜塔莉心情大好笑了,“小莫格莱尼,说话时别动辄学安东尼达斯那套,假正经。噢!你得当心她那片伤口,别弄出血来了,靠近一点儿!嗯?”说着,她按着达利安的后脑勺,差点儿要把他的眼睛按到我的掌心里去了。
我又不满的瞪了那名女士一眼,这一次,她正在翻包裹。
毋庸置疑,她是苍白而美艳的,那修长脖子在漆黑的衣袍衬托下,显得无比白皙。
她的手指修长晶莹,动起来就如同盛放的兰花一般。
她手腕很纤细却又不显得柔弱,上面静静的盘踞着一枚深紫色的如同弯曲匕首的手环,在凝视之下,我发现它似乎在不停的喷吐着危险的黑色烈焰。
我忽然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萨拉塔斯!是那柄会说话会变形会害人的邪恶匕首!
噢……我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娜塔莉女士会变得这么……脾气糟糕。
咽了口唾沫,我盯住了那名女士的红唇,“……娜塔莉大人?”我轻轻呼唤她。
“嗯?”她惊诧的侧过头来,仿佛在惊讶我居然还敢和她搭腔。
沉吟了一下,我鼓足勇气说道,“你或许要当心萨拉塔斯!它会煽动人心!”
“喔?”她姿势优雅的挽起了不停滑落的长发,正对向我,“小弥赛亚,你是在拐着弯说我黑心吧?”
我也噎住了,下一秒,狠狠的扭回头,盯向了自己的双手,“这儿,达利安,这儿有颗沙子。嘶!你别把鼻子凑到我的手心里!很疼!”
“噢,抱歉,抱歉,弥赛亚!”
娜塔莉嫌弃的摇了摇头,顺手,把几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掏了出来,忽然,她停住了手里的活计,“那个瓶子……”
闻言,达利安与我相互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