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着,椒房殿今天留宿刘陵翁主!本宫好好教你何为尊卑!”看来她们两个真是不知深浅,还以为会跟前几日一眼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言笑都受伤了,自己难道会雷声大雨点小的处理么,怎么?她们对自己的态度就这么天真,还想拖几天就算了?
刘陵和南宫公主面带惊讶的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卫子夫并不理会她们两个怎么眼神交流,只是转头看向南宫公主,冷冷道:“南宫公主,有些事情,我们真的该谈一谈了。你跟刘陵翁主关系不错,想来也不介意一起听听的。”
南宫公主本能的想拒绝,却因为听教是刘陵主动提出来的,实在没有借口推脱,只好点点头。见她们两个终于不再这里丢人现眼了,卫子夫也不啰嗦,转身领头就往椒房殿走去。
没走多远就碰见张侯从另一边的岔路走过来,旁边还跟着计蕊和陈掌。
其实自从霍去病出征后,陈掌既开心又忐忑,矛盾得很,日夜都盼着有好消息传来。可惜天不如人意,快一个月了都未有太好的军报传来,他这才觉得有些慌。
之前真是有些太着急太钻牛角尖了,万一霍去病没有立功,他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平白的得罪了卫家最有话语权的皇后,日后岂不是尴尬?可惜不论他最近怎么努力,连卫子夫面都见不到,就更别提回转的可能了。
这次在宫门口,见到张侯犹犹豫豫的不肯走,来回来去的左右搭话,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对。借口有事就哄走了卫少儿等人,顺手拉着路过的李驰就上前去跟张侯攀谈,弄的李驰很是尴尬,闲职和实职能有什么好说的?
但陈掌偏能每次陷入尴尬的时候就插一嘴进来,让聊天继续。李驰想想自己那个心大的母亲,十分苦闷,从自己小时候记事起,她就无比的放心自己孩子在宴席上东逛西逛,就算是结束回府,也很少数着人头回去。问起她来,就是一句,你找不到家在哪里吗?玩够了自己回来呗!
………
李驰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娘,此刻肯定拽着长平侯夫人走了,才不会派人来找自己,所以他也只好一个人陪着这俩人聊。
三个人就一边聊些典属国的事情,一边互相试探。
另一边,等计蕊收到小黄门的传信匆匆赶去的时候,正好堪堪拦住要走的张侯,这才有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椒房殿走的场面。走到半路,李驰才反应过来自己莫名成了个工具人,正发愁,就正见到公孙敬声等人送言笑公主回宫,赶紧借口探望,脚下开溜。
最终就陈掌和计蕊两人跟着张侯往椒房殿来了。
似乎毫不知情的耏申,见南宫公主迎面走来,脚步虚浮,脸色难看,赶紧关切的跑过来问:公主没事吧?刚刚路上看见言笑受伤了,叫我过来是要探望了再回去么?”
南宫公主见卫子夫似笑非笑的望过来,心中也有些忐忑,试探的开口问:“子...子夫?要不我们先去看看言笑...”
卫子夫看向想走上前来说话的张侯耏申,强压着怒气道:“张侯,本宫请南宫公主入椒房殿说话,知道你一定有时间,就一道请了你到偏殿等候。”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耏申有些急了,呛道:“还想扣我们在宫中不成?言笑公主受伤也不是我们的责任,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长公主犯错,难道不应该先请陛下过来吗?”
言笑受伤?
就算是长公主犯错?本就神经紧绷的卫子夫,立即敏锐的抓到了这两句话,看来这个张侯虽然也不是很干净,但是南宫公主真是护得紧,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不然也不敢把刘彻随随便便的拉出来!
可惜,想脱罪,真是打错了算盘,别看他是个侯爵,在后宫的地界上,依然是她做主,弯弯的秀眉轻轻挑起,立刻有侍卫围了上来,不远不近的站定。
卫子夫看着他略有瑟缩的样子,心中一阵嫌弃,“怎么?只是想请姐夫坐坐,张侯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本宫了?”
张侯一甩袖子,往南宫公主身后侧了个肩头过去,扬声道:“不必了!我们还要去拜见陛下!”说罢就要拽着南宫公主的袖子就往外走。
今天江校尉有事不在,宴席还是日常的姜叹和张次公值守。两人早有分工,一进一出,张次公总揽入宫参宴诸事,入席之后就都交接给姜叹负责。听闻他家眷在边境早夭,又不习惯礼节繁复的宴席,所以自请亲力亲为的值守巡逻。
所以等他在宫门口送各位出门之时,正好被计蕊喊过来,陪着张侯一起到了这里。
此刻,还没等卫子夫示意,他就上前一步稳稳的堵在两人要溜走的路上,“公主,侯爷,属下奉命送二位至椒房殿,前面路长,小心台阶。”
见有人上前挡路,张侯急了,上前就想推到一边去。
姜叹虽然只是暂代长乐卫尉的职权,但是依旧官职不低,起码的担当和霸气还是有的,铁钳一般的大手看似轻轻一挡,实则越收越紧,似有要捏断骨头的架势。
张侯自小锦衣玉食着长大,吃过最大的亏,无非就是当初求亲的时候,在先帝面前输给了南宫侯张坐。然而多年之后,依旧是他抱得美人归,牢牢的坐着列侯之位。
可是此刻,他终于经历了生平第一次疼到他说不出话来的皮肉之苦。这世上,不管是捏碎骨头,还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在伤害发生的瞬间,总是没有知觉和感受的。只有那延迟的几秒才真真切切印证了,痛觉是伤口在告诉你,该疼了!你得知道你该喊疼了!
于是几秒之后,张侯感受到的快要把他前半个小臂都捏碎的疼痛,似乎也在告诉他本人。
这是皮肉之苦,该疼了!
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了,南宫公主看到张侯那扭曲的脸,第一时间就上前去抢拽他的胳膊,同时厉声训斥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未央宫内伤害列侯?”
姜叹心中冷笑,面上八风不动,这点口头上的威胁,相比边关以血为祭的挑衅可差远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想吓退一个长乐宫卫尉,他真不知道是自己太淡定,还是对方太愚蠢。还没等他开口,另一边传来了带着千钧之力的话语:“自然是本宫给的胆子!”
卫子夫?
南宫公主怒目而视,急火攻心,顾不得自己理亏在先,照常的嘲讽语气就冲着她丢了过去。“我当是谁?皇后没有规矩也不奇怪,出身在那儿放着,姐姐总不能强人所难不是?但是不懂,得学!别养了不懂事的狗,还没教会就放出来咬人!”
出身?卫子夫怒火中烧!就是因为一个简单的出身,她就每次都拒人千里,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示好,弃在地上。因为一个出身,就一叶障目的偏听偏信,闯下大祸还振振有词!就因为一个出身,她就定了周围所有人,在这一辈子该不该有交集的决定?
同样的父母,怎么平阳公主和刘彻,就没她和隆虑公主这些爱贬低人的臭毛病呢?
还没等计蕊和陈掌出声呵斥,姜叹竟先急了,上前一步抢道:“末将在苏建将军出征之际,代掌长乐宫卫尉之责!奉命职守宫禁,一切悉听陛下和皇后命令。张侯虽有侯爵在身,比末将高了两个等级,但是只在典属国手下领职,权责不在未央和长乐宫内!既是如此,还请侯爷谨守朝堂上的规矩!”
“你!快松手!”要不是多年的规矩束缚着,张侯都忍不住要上口咬了,还好对方用了力气之后再没有加重,不然他怕是真的要废了一个手腕。只是大约是已经撑得太久,不肯露怯,在刚刚南宫公主对卫子夫嘲讽的时候,自己已经失去了整个手臂的感觉,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上过战场的人,力气真的非他这种养在长安的人能比。
姜叹不屑的瞄了一眼对方冷汗淋漓的样子,到底是松了手。
南宫公主赶紧上前去查看伤势,心疼的抱住他,不住的问:“怎么样?侯爷?你手没事吧?”
“哎呦。。。疼!公主,好疼!快叫医官!”
张侯喊得分外凄厉,连一直看戏的刘陵都忍不住嫌弃的移开了目光。
“我感觉我的手要废了!啊!!! 公主!我们快回家好不好!”
“好好好!你忍着点,我们先看看医官,伤到骨头就不好了,”南宫公主对周围大喊道:“医官!快传医官!”
周围,没有一个人动。
刘陵觉得十分丢人,不仅没有帮着吆喝,反而抱臂而立,远远看戏。
卫子夫冷笑,真是有些看不懂这个公主了,她到底对张侯抱有怎样的歉疚?之前言笑和张矜受伤坐在地上,也没看见她上前问询一句。受伤的人里可是有她唯一的一个亲生女儿啊!
南宫公主气急败坏的指着姜叹的脸,恶狠狠的威胁道:“有官职怎么了?!有官职就可以随便对列侯动手吗?你信不信我禀告陛下,立刻让你没有了这官职,还要跪在地上求饶!”
卫子夫脸色一沉,这个南宫公主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了,为了个刘陵铤而走险,为了个色厉内荏的张侯口出狂言。窦太主都没有敢说这样的话,她还真是胆大!
此刻颐指气使的样子,别说不复大汉公主的尊贵矜持,连平阳公主说的隐忍苦闷,都丝毫不见了,让人生不起半点怜悯。
这毕竟是岔路上,偷偷看过来的宫女和黄门越来越多,周围竟都开始窃窃私语,卫子夫一直惦记着到底是儿子的生辰,不想闹大,准备压在椒房殿内处理就好了。可这种撒泼似的胡闹,还得自己来收场,“公主。。。”
“可以!毕竟公主觉得,随便你怎么说,满朝文武的官职都随你举荐挑选。但是恐怕,我们需要先叫上主爵都尉,一同去陛下面前说个清楚,到底是谁的错!”姜叹再一次没有理会卫子夫准备揽事意思,直接开口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