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姐,是不是我们做的妹妹的不够好?连累你了,我才知道原来你承担了那么多,妹妹承担了那么多,原来富贵之中,护着自己孩子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却依然那么任性,一辈子都活得无忧无虑的。对不起...对不起!”
卫君孺喉头滚动了一下,抬眼往上看去,然而不争气的眼泪依然滚滚落下,“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像是当年继父...继父告诉我,父亲就是因为不给自己留后路,才累出的病,以致早逝,给他留了机会。所以,任何时候不要过于信任他人,过于依赖她人,要学会给自己留后路,这只是我跟继父学者养成的习惯,不是...不是不信任你们。”
“若是...若是继父在,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卫少儿埋首在卫君孺的颈窝旁,咬住自己的袖口,又缓缓松开,“若是...继父在,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啊?这样,母亲不会死,大哥不会,嫂子也不会...我当时不应该对他态度那么恶劣的,我应该好好孝顺他的,怎么办?我好像做错很多事情!!姐!姐...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呢?”
“没事...没事...没事昂!”卫君孺擦掉眼角的泪,轻轻托起俯在自己身上的妹妹,认认真真的宽慰道:“你看,你姐夫也能同意,你就该知道,这事不是我自作主张,是...也是他们家族常做的事情,既然已经尊贵至极,就要想到给血脉延续留一条备选退路。”
“姐姐,是不是因为子夫?她...”
“不是!”卫君孺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她是皇后,该护着所有人,这是她的责任。我信任她可以做到,就像相信你,就像相信明天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样,所以子夫的位置,子夫的处境,跟我做这个决定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少儿收了眼泪,半信半疑的说:“真的没有吗?”
“没有。”卫君孺看着这个妹妹,心中泛起无限怜惜,她一向不喜与人亲密接触,平常撒个娇都觉得不耐烦,此刻竟然觉得哄哄她,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相比子夫的明艳大方,这个妹妹,更加娇俏可爱,一向机灵,小小年纪就学着哄男孩子给她整这整那,不靠自己就能达成目的,一直都得意得很。直到霍去病,少儿头一次栽了,却依然没有打倒她,每两年竟然找上了陈掌,她当时被瞒得密不透风,也就母亲惯着她不说,幸好走运,这个陈掌还真的不错。
子夫入宫得宠后,少儿她,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妇人,如今怎么装了这么多心事呢?
“少儿,你跟我说,后来你跟陈掌没有要孩子,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卫少儿抱着蜜罐,手指摩挲着黏稠的封口,红着脸,略带得意又小心翼翼地嗫嚅道:“是...也不是...就是...他喜欢我,愿意听我的,自然怎么都好!你以为我眼光就那么差啊!我这看男人的眼光也是被继父夸过的,有了那个负心汉,我自然要找个好的!”
“还算你眼光不错!”卫君孺点着她的头,宠溺的笑道。
“姐!”卫步晃了过来,“姐,我看上个女孩子,你能帮我提亲吗?”
“呦!”卫君孺还没回答,卫少儿率先兴奋起来了,“谁家的?快说!我最拿手了,最近给去病物色的时候,越来越清楚这些亲事流程了,不如就拿你来练手!快说!”
“嗯...我喜欢...”卫步跪坐得端端正正,道:“我喜欢张衿!”
“......”
“......”卫少儿默默看了一眼卫君孺,挪着屁股往后凑了一下,弟弟啊,你这玩的比姐当年任何一场恋爱都大啊!你是太小没见过大姐怎么收拾我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跟继父由关系恶劣到相处融洽,就是因为有大姐这个反向助攻的,她收拾我,继父护着我,我当然就跟同盟关系越来越好了。
卫步啊!你太年轻!
“啪!”卫君孺拍碎了旁边的一个酒坛子。
“姐,别冲动!他只是醉了,而且还没煮成熟饭呢!”卫少儿摁住卫君孺,冲卫步道:“是吧?只是问问!”
“啊?哦...对!就是问问,没敢煮...”
阿广咕噜着六个酒坛子,一脸献宝贝的凑过来,“姐,我偷偷给你俩留的,看你俩没咋喝!我去三姐那边了哈!有点事情要求!”
“滚吧!”
“诺。”
卫君孺瞄了一眼周围的酒,道:“喝吧,把我喝趴下,我就同意。”反正自己同意了,办事的是三妹,卫君孺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好!姐姐说话算数!”卫步虽然对城外等他的人,心心念念,但想着心心念念就要有希望成为切切实实了,也顾不得归心似箭,坐下来舍命陪姐姐!
另一边卫子夫,还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越喝越清醒,越喝越思维活跃,揪着卫青的毛披风非要抢过来自己盖。
“姐,你讲不讲道理?你分明海量,这点根本喝不醉你,装什么呢!这是月皎给我的,你抢这个干嘛!”卫青是酒量不佳,醉了之后躺在地上,胳膊隐隐作痛,被抢了披风分外不开心,脾气上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力气大得惊人!
卫子夫故意突然松手,摔了他一个跟头,然后又迅速收了一角,凑过去悄声问他:“他会没事吧?”
“什么?”卫青也不觉得疼,心满意足的抱着大半个披风,躺得很舒服。
“我...突然...很想他,都好几个月没见了,怎么就不知道来见我呢!明明就是他的错!”卫子夫恨恨锤了一下屏几,嚯的一下挺起上身,拍着卫青的脸道:“你说,他...他会照顾好据儿吧?去病,他也会照顾好的吧?”
“肯定会的,我看陛下他还把兵书给带走了,珍藏的那版!说不定现在三个人围着火炉互相讲兵书呢!”
“谁问他了?我是说去病!”
“......”卫青很想说你看你,大家都有份,阿步心里还惦记着明日一早出城见心上人,就你...没人管吧!但是抬眼正好看到了桌案上的灵位,心中一软,道:“我想继父了,想母亲...也想大哥大嫂...若是他们都在,我们依然都是可以撒娇的儿女......只要挨骂、挨夸,就能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真好啊!”
“......你现在做的,都对!姐姐替继父夸你,好不好?”
“嗯,那你夸吧,我听着...”
“现在啊?”
“当年继父夸了我一个晚上呢!早上我醒的时候,他还在说!”
真好骗啊!卫子夫记得自己亲眼看到继父睡够了,才到他房间,等他醒来之前继续夸的,这都能记这么久?
“快点啊!”
“我弟弟,真是剑眉星目!”
“嗯...”
“英雄盖世!”
“嗯!”
“...哥!你真是慧眼如炬!”卫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接话道:“不如就跟陛下说说,让我跟着杨仆学习水军吧!”
卫青埋首进软软的毛披风,闷闷的喝道:“你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怎么你们都千杯不醉呢!”
卫子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如今也就是这酒量能赢过卫青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拿什么让这个弟弟服自己。这边看着那两个弟弟滚在了一起,远处是两个姐姐在跟卫步说话喝酒,卫子夫对还在收拾的梁叔叔婶婶道:“梁叔,你们休息吧,我们可能还要闹一夜,不必陪着了,炭火都是够的,我半夜会看着他们几个的,你们快休息吧!”
“诺,皇后。”
梁婶婶见收拾差不多,才扶着梁叔叔的手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又返折回来,拿了自己的披风给卫子夫做的地方垫了又垫,不顾她阻挠道:“皇后千万注意保暖,你梁叔叔的披风又厚又大,是青儿亲自猎的貂皮,我跟他披一个就好,反正出门几步路就是了。”
卫子夫眼眶热热的,只是依然没有松手那个毛披风,低头道谢,“有劳。”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当年也不怪你,人有旦兮祸福,很正常的。”
“......嗯...”卫子夫换了个姿势坐好,目送二老出去,转头望着桌案上的灵位静静出神,她有时候在想,要是没有自己进宫,是不是这二十年的纪念,就会有母亲和大哥大嫂在了?会不会,自己也能跟其他人一样,收获来自夫君的叮嘱和等待?
母亲,你当年跟我说的,好像很对!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难承担的,不是他人的命运,是自己的命运!我可以为他人不顾一切,豁出去一切,却对自己,难下狠心.....
什么都不敢要,什么都不敢求,把自己缩在满足的壳里,越缩越小...
母亲、父亲、继父,如果在天有灵,就再指点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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