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可惜郦苍不在......可惜她也没有力气歌唱一曲了......也许是这样的情绪本就容易浸入心神,也许她最近脆弱又敏感,霍去病的悲恸,哪怕只是一句话,就轻易的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门外的霍去病没动,后面的霍光也不敢动,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无措的,兄长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姿容俊逸,看呆了所有人,等他回来少言寡语沉稳苍粹,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却依旧看呆了所有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兄长会带他回来,但是他知道这是与众不同的世界!或许,他也可以像兄长一般,再归去,就是脱胎换骨!
半个时辰过去了,卫子夫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大半天,她终究是做不到像刘彻那样的狠心,霍去病可跪着呢,万一生病可怎么好?
霍去病再收回回忆的时候,只见姨母已经站在了雨中,无奈又宠溺的叹息道:“不折腾点事,你就不像个将军是吧?”
“姨母...”霍去病一脸茫然的抬头。
“打仗打习惯了是吧?不达目的不罢休是吧?就知道挑不忍心的下手是吧?把敌人都摸透了才下手对吧?!他们都是夸你的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是吧?你!”卫子夫的眼泪混着雨水磅礴而下,他委屈,想来挨一顿训就舒服了,自己的委屈呢?根本无人在意,越喊越激动,“真是给你天大的胆子了,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是不是...呜呜呜...”
“姨母!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你...你打我一顿好不好?”霍去病‘噌’的一下站起来,把卫子夫拽到檐下,急道:“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王夫人,我帮你出头!我...我是侯爷,我比上舅舅也不差,你说是谁?我去揍他!”
景福和瑕心接触到霍去病望过来的目光,都迅速的躲闪开来,连伞都不敢送了,刚刚王夫人身边的张欣过来请皇后,说王夫人有急事想要她立刻过去,也不顾及着大雨,就要往里冲,最后被霍去病喝退,想来他应该是误会了。
卫子夫推开他,一个人扶着门框痛痛快快的哭,雷声大,雨声响,少有人走动,只要稍微站远些就是隐隐约约的哭声了,正好方便她毫不顾忌的发泄。
尴尬又心疼的霍去病,就在几步外看着,明明是他想来倾诉一下自己难以言说的苦闷,是他憋了一肚子不为世人理解的情绪,怎么感觉好像卫子夫比他还要难过,比他还要多上千百倍难以启口的委屈?
这......他该怎么劝?
江统领把还在跪着的霍光拉起来,一齐站到了廊下,这孩子跟吴渊到他身边的时候差不多高。听阿边说霍去病不单单是想养这个弟弟,还想好好的培养,可惜卫少儿坚决不同意,这些天几个姨母和舅舅家都已经都走遍了,如今到椒房殿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那霍去病应该也知道平阳公主的事情了吧?江统领突然出言,说道:“霍侯爷,你知道的那件事,其实皇后是不同意的,还在陛下面前跪了两天。”
“江统领!”景福和瑕心惊呼出声,“陛下已有定论,你告诉霍侯爷做什么?”
“是啊!你这不是往皇后心里插刀子吗?”
“什么事情姨母不同意?”霍去病突然福至心灵,震惊的一一扫过众人,皱眉道:“平阳公主的事情吗?”
他就说,哪里不太对劲!怎么众人都是三缄其口,一点喜事的样子都没有,多问几句就是说先以他的喜事为重!去他的以自己为重吧!
“姨母...”霍去病伸手想去碰碰卫子夫,心疼极了,姨母在雍地受伤才几年?生死关头走过,这才几年?陛下怎么忍心这样做!怎么能让她大夏天的跪着!!为什么不能商量?天呐!他刚刚还跪着逼姨母出来,她在里面该是何种心情?她...不过一会儿就不忍心了,陛下和舅舅怎么就忍心?
“我去找陛下!”
“等等!”卫子夫死死抓住他,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哽咽道:“跟他无关,他也只是护着自己姐姐罢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诚恳点回答我!”
霍去病低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霍光,惶恐和惧怕都在他眼中打转,还要强撑着跟着他,卫子夫也在等着他回答,只好咬牙道:“好!”
“你舅母...月皎...还在长平侯府吗?她还好吗?”
“是,还在,一切...都好。”如果说实话,是特别好,他去做客,没有看出来半点不对,甚至以为是她主动敲锣打鼓的请求平阳公主嫁过去,说实话他还有些可怜舅舅,舅母和公主两个好姐妹把他当作个礼物一样送来送去,实在是...不过,舅舅怎么也没吃亏就是了。
“她......没有任何异常,没有走,也没有伤心,是吗?”
“舅母,很高兴。”
果然,卫子夫心中仅存的希望“啪”的一声被浇灭了,她以为月皎一定是事出有因,说不定是故意说反话,也有可能是平阳公主威胁她的。但是...事实是月皎高兴极了,没有离家出走,没有伤心难过,没有像她一样表面若无其事,内心伤痛煎熬。
终究是她自作多情了!
景福有些不忍心,上前去扶卫子夫,“皇后,您没错!”
“姨母...”霍去病也伸手去扶她。
呵呵呵呵呵......卫子夫闭了闭眼,哭够了就默默把所有情绪都吞进去,事情该过去了!她错没错的也不重要了,她反倒是应该感谢刘彻让所有人都找到了合适的结局和位置,不然凭着她一己的私愿,还不知道要被人说些什么,只是这心里依旧有些忍不住酸涩。
“进来吧...进来坐一坐!”
江统领上前去领霍光,主动道:“霍侯爷,属下领这位小公子去换身干衣服吧?”
“好,劳烦江统领了。”霍去病想起自己现在在椒房殿住的房间也没有适合他穿的,恐怕要劳烦江统领翻箱倒柜的找找小时候的衣服了。
等霍去病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卫子夫正在温一壶酒,重新洗漱上妆后看不出丝毫刚刚崩溃过的样子,一时有些怔愣。
“先坐下喝点汤吧!”卫子夫主动招呼他在窗边坐下,“在外面肯定没吃好吧?之前你母亲还说要给你送药呢!行军打仗没个定数,送去了也是平白浪费,还不如等回来好好调养,你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陛下...”霍去病顿了顿,也不知道该不该提刘彻。
但卫子夫却笑吟吟的去问他,“陛下怎么了?”
这是没事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吧?霍去病试探的继续道:“陛下做了药膳,托李息将军特意给我送过去的,有些肉据说还是用药熬出来风干的,好几车,我哪里吃得完,浪费不少,还平白馋着其他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下次我提前给你准备,大块的不好拿,就切成小块分成小袋子,然后让吴渊给你拿着。”卫子夫一顺嘴,就提起了吴渊。
瞬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窗外雨打屋檐,从‘长乐未央’的瓦当下淅淅沥沥而落,敲击在纹路模糊的木地板上,‘咚咚’的声音像极了鼓声,落在霍去病耳朵里,只觉得这鼓轻薄得很,还不知轻重的敲个不停,没有音律,实在是烦躁得很,但凡热血上头,只消一锤便能敲破,再无声息!
天公有泪,共话凄楚,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勾起萧瑟怀念之感,卫子夫给他斟了满满一杯,也不招呼他碰上一杯,自己就率先一饮而尽,温热微辣的酒水下肚,才感觉五识俱开,雨气混着青青草香吸入肺腑,冰凉清甜,真好闻。
“咳咳咳”虽然心理上接受,但卫子夫的心肺却受不住这样冷热的交替,本能的咳嗽起来。
“姨母?”
卫子夫摆摆手示意不妨事,只靠在窗边,轻声问他,“去病,那些埋骨将士,你可一一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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