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刚刚迈上台阶,就撞见正在门口沉思的刘据,“据儿,你这是刚来还是要走?”
“母后。”刘据恭敬行礼,“正准备走了,本来是想留下来陪着父皇的,但是表哥非要让我送他出去,我再回来,小黄门就说您会晚点过来,所以就准备在殿外给父皇行礼问安,就回去了。”
“你这孩子真偏心,你母亲也忙了一天,怎么不见你问安,就知道父皇长,父皇短的。”
“哪有的事。”刘据不好意思的拱手,“前几日刚被小欢拉去母后那里替小乐求情,母后还精神抖擞的给我布置功课,一写就是半夜,我还没写完,是没胆子见母后。”
卫子夫象征性的亮了亮巴掌,笑骂道:“小时候你们犯错,扑上来一起求情也就罢了,长大了还抱团包庇,我可招架不住,再不使点厉害,以后我就一个都训不得了。”
“看母后说的,我们姐弟不抱团…”刘据望了望殿内,依旧没什么反应,这才笑着压低声音道:“就不是您罚,而是父皇该罚我们了,那可就不是几晚上的挑灯夜战了。况且您也没少跟父皇一起联手收拾我们呀!”
卫子夫嗔道:“不过一次言笑和曹襄的吵架,我唠叨你们几句修身齐家,你父皇又怪你们没早点插手,这就记恨上了?还好几次联手收拾你们,越发夸张。”
刘据轻呼冤枉,“母后,这不是话赶话聊到这里嘛,大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所有兄弟姐妹的事,也都是我的事,据儿真的记住了!”
“真记住了?”
“记住啦!”刘据笑着告辞,“母后快进去吧,父皇一定等着呢!”
卫子夫叫住刘据,“别急着跑,我正好想起一件事要你办。”
刘据:“母后请说。”
“这次我有特意请张骞的夫人来做客,但她三推四推的就是不肯来,本是个爱热闹的女子,我想大概是张骞那里有了什么想法。如今你父皇忙着国库和救灾的事情,顾不上这位书伴,不如你去。”
“我去?”刘据到底还小,有些没转过弯来,“我去帮母后请一位夫人来参加宴会,这不合适吧…”
说他聪明,关键时候还是笨,卫子夫也不急,儿子到底还小,也是她说的太含蓄了,“朝中能人异士何其多,陛下坐拥宝藏也有花眼的时候,如今大势都在匈奴,之后就是西南,张骞辛劳多年却因战败赋闲在家,我实在觉得可惜。如今他夫人也不出来走动,我觉得他自己也恐有心结未解,你去探探情况。”
“原来如此,母后心细如尘,据儿佩服。”刘据很快决定道:“如果贸然上门,张骞定要心存疑虑,以为我这个太子是去问责的,还是母后这个理由好。唉...只是可惜,以后等我长大了,就不能用这个名头了。”
卫子夫摸摸他的头,柔声打趣道:“等你长大了,与人相处上,自然有更多的办法和方式,母后肯定是不如的,也就现在能得大汉太子几句夸奖了。”
“据儿会一直认为母后很厉害的!”刘据郑重道:“以后长大了,更会变着花样的赞美父皇和母后的英明睿智。”
“好!快回去休息吧!”卫子夫得了儿子好一通夸赞,心满意足的看着他告辞走远,这才不紧不慢的往殿内去。
屋内竹简成山,香气淡雅,厚重的门板雕画铺彩,很好的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又不显得沉闷。
孔立陪在一旁,提着万分的小心服侍,除了偶尔翻动笔墨的声响,再不闻其他。
直到卫子夫推门进来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孔立强打的精神也松了不少,把自己的位置重新换了锦缎坐席和嵌玉羊形席镇,然后就麻溜打算往外走。
刘彻却抬头了,“也给朕换一副席镇来,要银铜双虎的那副。”
卫子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颇觉好笑,起身坐到刘彻身后,准备给他捏捏肩,“不会这几日陛下用的都是带有吉祥和威猛寓意的东西吧?又不是第一次派兵出去,何须如此紧张。”
“每次出兵都是大事,岂能轻忽?”刘彻顺势把竹简一丢,往后靠在她肩上,还是缕缕头吧,“倒是你,宴席上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现在才来?”
“没什么,就是总要善后安排好才好过来陪着陛下。”
她这是故意等军将众人散了才过来的,刘彻心里分外清楚,卫子夫这是不想见卫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朕看仲卿今日精神虽好,但却越发沉闷了,是不是家中有什么事情?”
卫子夫没觉得意外,语调平静,故意显出几分轻松来,自然而然的接话,“平阳公主今日来参宴了,看着一切顺利。”
刘彻闭目道:“那你觉得仲卿沉默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朕把精锐都给了去病,他是心有怨言么?”
卫子夫渐渐停了手,低头想去看他的眼睛,判断这话的真假。但刘彻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依旧闭目养神,甚至还在卫子夫怀里蹭了蹭,一副摆明了等她答案的样子。
“妾身不知道,但他一向有分寸,即使有些压力也不会影响大事的,今天沉默寡言…”
卫子夫有时候真恨自己不能学不来刘彻的三分狠心,关键时候还是要替卫青说话的,深吸一口气,认真又轻快的笑道:“这个年岁不是谁都像咱们这么有福气,儿女个个乖巧优秀,都不气人的,他家里三个儿子凑一起能闹翻天。看看据儿,刚刚还在外面心疼你好半天,端端正正请个安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刘彻心里暖洋洋的,纵使这一天再累,身心俱乏,听到这也觉得通体舒畅,可以继续挑灯夜战了,睁眼时,得意的神色藏都藏不住,“也不看看是谁儿子,朕的皇太子!岂能是被随意比下去的,仲卿…仲卿…别说仲卿,就是去病也不行,嬗儿,我告诉你,那将来也是照据儿差远了,朕花了多少心思,他们一个都比不上我!李息还说卫伉已经懂事得可以撑起一个侯府,卫青不过就是因为前段时间令居变牧为农的事情,稍感疲累。等据儿再长几岁,朕哪里会疲累,这中间差着什么,李息才不会懂,还有脸夸?”
卫子夫愣了,看着刘彻滔滔不绝的吹,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陛下…陛下是已经问过卫青状态不好的原因了?那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