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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初起(1 / 2)

看来,他真是对告缗令不甚喜欢,也怪不得梦知几次让自己不要对他手软了,卫子夫摇头,人走茶凉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连你曾经的用心都再无人理解。

卫子夫缓缓道:“先帝开山川菏泽给天下百姓,你以为是全然让利于民?这其中就没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情况?陛下曾言,他整顿国库之前也是拿少府练过手的,能在山川菏泽之上了解甚深的官员,也是逐渐培养起来的,可不是政令一下就凭空而降。所以本宫认为,之前并非不为,而是不能为。”

“换句话说,本宫此刻想问一句,经营之官仍落于民下乎?”

阎奉有些呆楞,他依稀想了起来,原来在少府的时候,上面的官员总是把‘这点事还玩不过不识字的百姓也太丢人了’放在嘴边。

他家是匠人出身,幸有邻居教字,又勤勉刻苦,应工入少府做雕工,所以总觉得这是一句鄙视之言。

现在被卫子夫点出来,去好好想一想这句话,原来是想偏了。

卫子夫见他似有新的想法,才继续道,“你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就不用我挑明了解释民间混乱竞争而用和官营而用,到底哪个更利便天下吧!”

“便是如此。”阎奉想了想,抬起头来,露出从未有过的郑重,“劳官民之疲,何不广惠天下,陛下抬手间便省数万之计,有何不可?”

卫子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这个要点钱,就三推四退的水衡都尉很是改观,“可!但逼迫之下的节俭,阎大人真觉得有效果么?你没有说服我,更没有准备说服陛下,直接就架本宫上了你的戏台,你把你自己当什么,写戏文的?再者,我若是敷衍你呢,陛下若是大发雷霆呢,你真是被人奉承得辨不清自己份量了?”

一番反问下来,阎奉有些讷讷,“若皇后是陛下的性子,臣自然不会如此鲁莽。”

原来是看卫子夫脾气好,说些什么都不太会被罚。计蕊有些生气,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有人看着卫子夫性格好,就想来走椒房殿的路子,以求能在陛下面前达成自己目的。还好皇后是个心智坚韧的,不然光是略提提这些‘谏言’,也早就失宠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跟他们分辩,真是一群不安好心的东西!

卫子夫沉默良久,似有所感,却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挥手道:“既然你不是存心为难少府,就早点把预算提回原来的标准吧。”

“那陛下?”

卫子夫越发冷了脸,警告道:“你确定要拿少府与本宫交换一次谏言?”

阎奉有些不敢说下去了,他似乎真的被人吹捧过分,所作所为轻狂了些。而且见卫子夫如此强硬,也准备徐徐图之,不再苛求一次成功,只好先满口答应下来,回去就重整少府开支预算,下月便拨款。

倒是还算干脆利落,等阎奉走了,众人也都退下,卫子夫才斟酌着嘱咐计蕊,“虽然答应你还是要上心,他不是谋士,当了财帛的官,必然有七八个心眼,今日敢这样直白来跟我说,大概已斟酌了很久,身后也不是单枪匹马的一个人。”

计蕊沉声应道:“臣知道,这些日子已经借着小摩擦,让手下人和少府的一些官员在熟悉水衡的办事流程了,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臣也没少看了兵书!”

“嗯,如今预算已开,我们也算是在少府立住了脚,免得他们三心二意又想依附又不敢撕破脸的,无法踏实的办差。而且闹了这么多事,将来也不怕少府跟水衡站在一起,你们也可以有空间去整改少府,就是日后要如何归拢人心和制度,可要看你们詹事府的了。”卫子夫看着计蕊跃跃欲试的样子,还去看兵书,也不禁开心起来,语气轻缓道:“等陛下从海上回来,我们应该已交手几次了,若陛下能顺利同意了新的少府令人选,一切就更方便了。”

新的少府令?卫子夫语气未变,计蕊却听出几分不同来,想了想,还是问道:“ 少府令要提前定了么?皇后是不想彻底打压水衡都尉了?”

原来是想的,也都定了要这么做,现在...怕是要变一变了。

毕竟是有刘彻撑腰的新职位,最开始卫子夫准备自己亲掌少府,用个两三年在水衡面前立了威,少府也焕然一新了。到那时再找个听话的人来当少府令,日后跟水衡相处,想进便进,想退便退,未央宫内有权有财,自然更加稳稳的握在自己手里了。

可现在···说到底,阎奉并不是个完全沉湎权术斗争的人,自己并不想他走到高位,反而被带偏了。

卫子夫笑着对计蕊说,“我只是蛮欣赏他的,能在如今陛下花钱的时候就提前想到,日后要劝陛下手上有数,不要大手大脚。虽然少了几分中正,先走了我的歪路子,放弃了陛下面前谏言的机会。但想想张汤的下场,他如此踯躅,也能理解,勉强算是个良臣吧。”

“那少府令的人选,皇后可有头绪?”

“你有什么想法?”

计蕊认真的想了想,回道:“阎奉起于微末,上下关系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建立起来的,少府这边,依臣看不如从朝中择一世家出身的更为合适。”

这样也对,彼此旗鼓相当又泾渭分明,也算是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而且主要是也因着要钱的事,一致对外,少府各级官员都暂时稳定又团结,若从其中升迁一位,难免有内部斗争出现。倒不如空降一位少府令,新旧结合,双方都要来依靠自己去互相磨合,欺上瞒下的事也能少点。

不过世家子弟···卫子夫端起旁边早就凉透了的茶杯,轻轻摩挲着边缘,良久才敲出个清脆的玉石之声,“还是择一寒微出身的人吧!少府令背后的人太多 ,恐怕做事瞻前顾后。一来,少府也是要重新立规矩的,不要觉得椒房殿此时需要他们就得意起来,贪得无厌;二来,少府令应有有雷霆手段,就算将来压水衡一头,日后都是要打交道的,他们若彼此也能互相理解,少些麻烦。”

“互相理解?”

“毕竟是皇家私库的出入,日后难免惹大司农和桑弘羊侧目,真打得不可开交,万一被人留心,陛下面前失了信任就不好了。”卫子夫似乎看到了计蕊眼中的不安,末了还补充道,“你不是看兵书么,攘外安内可一个都不能少。”

计蕊见卫子夫说得认真,也放心不少,“臣刚刚还怕皇后心软放手,不再与阎奉相争了。”

怎么可能呢?就算自己想放手,还有攸宁、还有计蕊,还有詹事府等人,若是自己再松一阵、紧一阵的,不止他们寒心,自己心中就过意得去?

再者于公,不说别的,单是攸宁的计划多方受阻,满宫的人可都看着呢!且不说自己这个皇后脸上有没有光,若是让众人觉得连皇后身边的宫女都办事困难,还怎么信任自己呢?椒房殿又如何自处?

无权无威,何以立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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