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中是难言的复杂,好像有一口大石沉沉的压在心中,上不去也下不来,吼不碎哭不软,哪怕是狠狠给上一拳,大石也仿佛像个硬棉花一般,稍软下去一块,就又满满的堵在了胸口。
而卫青看着刘彻这么难受,觉也睡不好,总是辗转反侧唉声叹气,眼瞅着消瘦了一大圈,忍不住请平阳公主来劝。
平阳公主倒是真心疼,和隆虑公主轮着来看他吃饭,直到某一天,恰好听到瑕心来回这句话,愣了愣,瞬间明白了病因。
悲伤是短暂的,愧疚是长久的,想让人痛苦,愧疚着悲伤是最疼的。
但她这次没有怪卫子夫的心狠,只是骤然间就想起曹宗来。
不要说她自私,她也常常后怕,若曹宗跟着霍嬗去了,此刻她生吞活剥了刘彻再自杀的心都有。
这么一想,平阳公主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情,轻叹苦笑着告辞出门。
岂料没走多远,就被李夫人堵了个正着,“公主长乐无极。许久未见,公主一切可好?”
“你又不是没有耳朵,如今这情况,还能好么?”
李夫人还是柔弱娇美的样子,滴了两行清泪,带着哭腔道,“谁说不是呢!奉车都尉还那么小,那么聪慧可爱,谁知道出去一趟,竟再也见不到了,妾身也是难受极了。”
平阳公主微微一哂,把重心挪给了叶葵,就站在原地看她说话。叶葵知道,只是要看戏了。
果然只听李夫人话锋一转,“可妾身又想着陛下和皇后定然更加伤心,妾身怎么能只顾自己,实在不应该,还请公主提点一二,有什么方法能稍稍宽慰陛下么?”
宽慰?好啊,就让她试试能不能宽慰刘彻的愧疚和悲伤,这本也是自己送她进来的用意。至于她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比得下年华不再的卫子夫,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方法还要本宫想,你也太没用了些,实在辜负本宫期望。”
李夫人眸中一僵,又迅速整理好情绪,委屈道:“妾身只是想···”
“但你若答应本宫一件事,就提点你一两句也无不可。”
“公主请说!”
“让你的兄长收敛点,让他从百夫长做起已经是陛下的恩典了。”平阳公主毫不留情的冷叱道,“他若有两把刷子,我也不挡他的路,可他也不照镜子看看!连长平侯府书吏都比不过,还想往上爬,大汉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马都不够给他丢人的,收起他那贪得无厌的野心吧!”
“我兄长···”
“大司马不计较,不代表我看着不心烦!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都打着你的旗号在做些什么。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何几次没有帮你们,就是因为对你们的那点支持,全都被他一人消耗光了!”
“公···公主···”一番抢白下来,李夫人半个字都插不进去,才觉得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恨不得羞得钻到地下去,直到平阳公主说完才结结巴巴的说,“公主,兄长的事,我并不知道太多···”
叶葵闻言轻轻摇头,这话无论真假都非常不合时宜,既然入宫为夫人,怎么能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呢?走到高位约束自己,约束家人都是最基本的,她却说不知道?
果然,听平阳公主很快的反驳道,“你就准备这么当夫人?罢罢罢,既然你这样说,陛下面前你也如此开解他吧。”
“什么?”李夫人有些不明白。
平阳公主已经没了耐心,这样的女子不值得她扶持,失望道,“陛下失去了太多,失去的终究会过去,而你是活生生的,是未来和现在。能治愈陛下失去之痛的,只有得到和拥有,明白么?”
李夫人眼前一亮,飞快的点头,公主还是帮着她的,“妾身明白了,公主放心,回去妾身就好好约束哥哥!一定不让公主烦心。”
“嗯。”平阳公主随意应了一声,抬腿就走,一点也不愿意看她掩饰不住的惊喜面庞。这个李夫人一会儿蠢笨一会儿聪明,知道来问自己意见,却听不懂意见,得亏是宫中皇后简单,不然就是个早夭的命!
“公主,我来接你回家。”卫青站在不远处,冲平阳公主点头道。
因有值守的将士挡着,叶葵和平阳公主谁都没有提前发现他,此刻心中不由一提,卫青没有看见李夫人和她们说话吧?
“侯爷今日可以回去得这么早?”
卫青淡淡道:“朝中无事,况且下午李延年会在,我就回去歇歇。”
“哦,刚刚,李夫人也找我问了两句陛下。”平阳公主明智的选择不瞒他,“他们两兄妹倒是机敏贴心,都变着法儿的想让陛下开心,这样我以后也不用来了。”
卫青微微动了动眉毛,不置可否,不来安慰陛下就不来吧。
他拉了平阳公主的手,缓步出宫,随口闲聊道:“前段日子,陛下盛怒之下,要问责齐王和霍嬗身边的医官,幸有太子和太子太傅劝着,这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止如此,今年考绩也严苛许多,众臣刚接了恩赏 ,就要接斥责了,这个年真是过得太差了,所以若能让陛下开心,也是众人之福。”
平阳公主细细端详他的面旁,温和从容,谦谦如玉,虽然悲伤却并不颓废。哪怕是没有卫子夫的愧疚压迫,刘彻的崩溃也比他更糟糕些,况且,他心中一定深埋着对去病的愧疚 ,平阳公主不由自主就冒出来一句话,“侯爷,你比陛下坚强多了。”
“这怎么说?”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一种感受。”平阳公主握紧了卫青的手。
卫青也没有追问,随着步伐晃动,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那些方士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倒是嬗儿‘暴卒于途’免了很多的震荡。
三姐总是说着情感最重要,孩子最重要,可每次也都不忘照拂朝堂大局,只是相比他们这些文武百官,做得更自然无声些。
至于提议问她的建议,自己依然不明白她的目的,但是照做就对了。
与此同时,在椒房殿准备接见苏氏、苏建夫人和她几个儿子的卫子夫,正坐在梳妆台前烤火。
瑕心见卫子夫又发愣,只好找些话题来聊,“皇后,卫大司马这几日也累坏了,咱们椒房殿要不要去送些东西啊?上次您在殿内跟大司马吵,也有些过了,卫大司马如今也上了岁数,悲恸之下,您火上浇油再让大司马生一场病,可不值得。”
“没有传出去吧?”
“皇后放心,椒房殿内的人都没多少知道的。”
卫子夫盯着炭盆,幽幽道:“你还记得去病有一次跪在椒房殿找骂么?”
是冠军侯出征河西的时候?瑕心还来不及回想,就听卫子夫道,“他随他舅舅的,若有什么事归因到自己身上,心中难受,不找点打骂,这事会一直折磨他们。”
瑕心这才明白,“皇后原来是为了让大司马宽心。”
卫子夫点点头,随即眼神一闪,寒光凛凛,不自觉的就勾出一抹冷笑,呵!
霍去病随卫青,卫青则跟刘彻也很像,现在两个孩子同时薨逝!没有自己跟他闹、跟他哭,他只能憋闷着到处撒气,却永不得开解!!
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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