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阿庆便说过,他们如今住在一位孙先生的别院中。
阿庆口中那位孙先生的别院,就在南门外能仁里,距离天界寺和聚宝山都不算远。
梁叛等人将冉清送进外城,几人便在道路边分别。
正要各自上路,冉清忽然叫住梁叛:“梁先生,南京儒林中的几位前辈要庆贺孙先生致政,孙先生在府上设宴,约了京师来的蒋大娘,在家中办一天一夜的堂会,请的是全城朋友,流水宴,想是热闹得紧,你来不来?”
梁叛心想这孙先生好大的手笔,一请便请全城,只是这退休致仕又有甚么好庆祝的?
南京的文人们果然闲的蛋疼!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一介白身,恐怕不大合宜……”
冉清倒没想过这点,一时竟踌躇起来。
她倒不是觉得梁叛的身份低微,而是怕宴席上尽是些所谓名流文士,梁叛身在其中难免不大自在,因此觉得自己没有替梁叛考虑周全,实在有些唐突了。
可是刚才话已出口,现在若又收回来,岂不更加让人难堪了?
好在阿庆开口道:“我也不爱同那些读书的讲话,你来陪我一起好不好?”他说完又转过头对冉清和重光道,“先生,重光,我说那些读书的,可不是说你们,你们不同的!”
冉清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脑袋。重光则点了点头。
梁叛想了想道:“既然孙先生约了蒋大娘的戏,我有几个朋友多半会来,我去问问,届时同他们一道儿好了。”
冉清欣然点头。
梁叛所说的朋友就是俞东来和胡汝嘉,还有那天在蒋大娘花船上见过一眼的南京锦衣卫百户蒯淳安、快园徐学仁,搞不好张守拙这厮也要来。
既然也有不少的熟人,自己便附庸风雅一回,想来不会有甚么问题。
不过他一想到“致政”二字,便突然联想到自己顶头上司陈碌让盯的那个甚么孙少保,也是刚刚致仕回的南京。
莫非这孙先生就是孙少保?
他皱了皱眉,问道:“孙先生莫非就是刚刚致仕的孙承恩孙少保?”
冉清一愣,随即想到他的潜在身份,便点点头。
梁叛道:“那行,后天再见。”
当下几人分别,梁叛等人到了聚宝门外,便各自分头回家去了。
不过梁叛没有直接回避驾营。
今日已是二月二十日,随着动迁之日的临近,梁叛对他在避驾营那个“家”已经越发没了归属感。
毕竟还剩几天就要变成一片废墟的家,还能算家吗?
原本还能打一打吕致远那小院的主意,如今也已毫无希望了。
他现在感到自己就像一个没有归处的游魂,在这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走着走着,忽一抬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南门东三条营来了。
到了三条营,距离心腹桥便已不远,他想起身上带着的那个木盒,便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将那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沓写满字的纸。
第一张引入眼帘的就是“李伉,崇佑六年丁亥生人,应天府上元县籍,父为应天府从六品推官李梧,祖为通政司正四品誊黄右通政李光甫……”
后面还有一大堆何时入学,何时考取生员,老师是哪一位,爱好如何,结交何人等等。
这是前两天梁叛交给高大的任务,就是调查那个所谓“神驹营”中的人员,和他们各自牵扯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