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说着眸中泪光闪了闪,她伸手胡乱擦了擦眼睛,道:“你不懂得,刘大夫,我还没告诉他……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怕此时不告诉他就来不及了。”
看刘大夫摇着头啃着馒头转去了正中供奉的土地神后,土地神的后背被搬到了一旁,他走了进去,将搬到一旁的后背搬了回来,躲了进去。
若说前些时日还只能暗地里搜寻,可这些时日因着城外的妙龄女子受害案, 整个晏城已然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了。
月光自破落了几个大洞的土地庙门倾斜了进来, 照亮了对面女孩子的脸, 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可面上的神情却是平静的。
只是不成想一个怎么想都觉得简单的领路任务待到他将方三小姐从方家大宅领出来的那一刻便难得令人发指。
打更人摇了摇头,看着那被风吹的开开合合的土地庙门:这土地庙也有些年岁了,只一个瞎眼老翁住着, 是破旧了些。
虽说刘大夫方才提“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查”未免没有劝她主动现身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可这件事本身是事实,那些差役很是细致,迟早会查到土地庙的,到那时怎么办?方知秀想着。
你有个什么办法?刘大夫嘀咕着看着这些天根本没离开的方知秀,心道。
两人战战兢兢的缩在这土地庙里, 只能向“土地”借食,吃不饱穿不暖还是小事, 刘大夫接过方三小姐递过来的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方三小姐,咱们没做什么恶事吧!”
两人前脚才从方家大宅出来,稍作乔装打扮之后, 走到衙门门口时便看到方家大小姐的人已经在衙门门口守着了。
这世间痴情儿女啊!刘大夫摇了摇头:兴许是年纪大了,越发容易被这等事所感动了吧!
待城中官兵查到土地庙所在的那条大街时已是五日过后了。
“我……”刘大夫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方三小姐。只是找周方万不可这般不管不顾的冲进衙门,不然方三小姐你就是擅闯衙门,林大人他们好似还要从周方口中套话什么的。”
虽然答应不吭声不暴露行踪了,可好歹两人眼下算是“一伙”的,眼看官兵再过半日便要查到他们了,便连刘大夫都有些害怕,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问方知秀:“方三小姐,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是衙门那两位故意让刘大夫你告诉我的。”女孩子咬了口馒头,细嚼慢咽着, 大抵是嚼的久了,干巴巴的馒头也嚼出了几分甜味,她慢慢嚼着,说道,“周方高烧不退的事是事实就够了。”
两人又不是什么易容高手, 这点易容本事瞒瞒不熟悉的还好, 堂而皇之出现在衙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进的了衙门的门才怪。
同他一道逃出方家大宅时,她还是一身锦衣华袍,头上簪着两三支看似不起眼, 却价值不菲的簪子。
只要方三小姐回去,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回他的刘仁堂了。
若是放在先前, 他是决计不会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需要这般躲在土地庙里, 日常向“土地”借食才得以活着的。
这情形,若是放在山村野林里怕是能把人吓个半死。不过放在这里……透过开开合合的庙门,看向庙里供奉的土地:慈眉善目一身正气的模样,着实……不消害怕。
面前的方三小姐也是,晏城也有方家的产业,作为晏城排的上名号的大夫之一,他认识方家姐妹也许久了。
刘大夫咬着馒头看着靠着庙门蹲下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子,神情复杂。
“方三小姐, 我只是个大夫,没有大富大贵的心思,可同样也不想过这样的苦日子了。”狠狠的咬下了一口干馒头,刘大夫胡乱拿袖子擦着眼泪,瓮声瓮气的说着,“我不想躲了。”
这模样看的刘大夫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她是个小乞儿,自己就是个老乞儿, 两人半斤八两罢了。
离开方家的一个时辰之内没进的了衙门, 之后便越发难了。方家的人一日三轮护卫轮番守着,就是不让他二人现身。
宝陵首富方家,整个江南道怕是也没几个不知晓的。知晓方家不止因为方家有钱,其家中的钱财怕是在整个江南道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他就是一个大夫, 非但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而且日常开药帮人治病什么的都是严肃认真的, 有时候还会替人抹了零什么的。即便不算什么大善人, 也没干过什么亏心事。
刘大夫眼神里多了几丝怜悯:方家上一代父母去得早,没有父母庇护的几个女孩子却是艰难了些。或许是方家几个女孩子表现的太过坚强,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忘了她们也是女孩子,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哭泣,也有柔软女儿家的一面。
方家姐妹性子各异,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心性坚韧之人。
方知秀偏头瞥了眼刘大夫,道:“你放心,刘大夫,我已经有办法了。”
夜风吹过那半开的土地庙门,“咯吱”一声,庙门开开合合。
这种在外奔波,同男子打交道丝毫不逊色的女子自不是那等藏于后宅哭哭啼啼的文弱女子。
他只是个寻常的大夫, 本也不想掺和进方家同衙门那两位大人的事情里头,可贵人上门, 岂是你想拒绝便能拒绝的?
不得已接了这个活计,原本以为这活计也简单的很,只消把方三小姐领出来, 而后将方三小姐带去衙门就好了。
这位方三小姐在他印象里是个聪慧、果断、细致的人物。可自从周方出事之后,她便变了,倒是应和了方大小姐那句话:三妹昏了头了。
行医几十年自然什么人都见过,似这等一股脑扎进感情里头的男男女女他见的多了,是以方三小姐“昏了头”的变化在他眼里看来也见怪不怪了。
方知秀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看刘大夫,只是握紧了手里藏下的一支这些时日磨尖了的钗子,咬着唇垂下眼睑:若到时候没办法,她怕是要对不住刘大夫了,大不了挟持刘大夫做人质离开罢了。
可恨如今晏城各条街道都有官兵巡逻,城里的官兵都快比百姓多了,她便是想离开可只要一离开这个土地庙,走到街上便有被发现的风险。这几日甚至连以往会跑到土地庙里来歇脚的乞儿都不见了。
方知秀不相信这是巧合,衙门那两位应当便是为了杜绝“乞儿”这种可能一早便暂且把城里的乞儿“请”出了城。
眼下,除了挟持刘大夫做人质,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个蠢办法,可……方知秀苦笑了一声:她实在是无法了。
这土地庙也庇护她够久了,方知秀对着正中几具已然破败失色的土地神像遥遥一拜:神佛有灵,这次若能护佑她离开见到周方,信女定会回来重修土地庙,让神佛不再受破落之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