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没礼貌。”边勋轻声呵斥了一句，与其说是呵斥，不如说是放纵，那语气中不带半点苛责，只淡淡地道，“快去。”
边关月当然不肯照做，气的狠狠一跺脚，赌气地别过眼去，一动不动地站着装聋。
司墨没耐心看这爷孙俩继续推诿扯皮，皱了皱眉头，朝裴邢看过去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刚要上前，一直沉默着靠在司墨怀里的苏酥却忽然开了口，“等一下。”
她推开司墨的手，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底清亮而澄澈，刚才的那几缕赤红血色已经散去了，“让我去道个歉，我们再回家。”
苏酥只是被怒火冲昏了头，又不是真的傻。
她心里很清楚，司墨今天特意来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调查研究所的那批入侵者，现在事情被她搞砸了，总不能因此就彻底和边家翻脸吧。
他肯全心全意、丝毫不顾及旁人目光地护着她，那她服个软也没什么。
司墨皱起眉，刚要说什么，苏酥却轻轻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个“放心”的安抚性眼神，缓缓转过身来，朝着边老抬起了头。
然而刹那间，边勋面上的怒火在看清那张脸的同时猛地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愕然和震惊。
这是……
他浑身一震，紧握住了拐杖，感觉后背上迅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苏酥没看他，视线落在空气中的某个点上，然后不怎么正式地略略一低头，“对不——”
“慢着！”边勋忽的打断她的话，声调骤然抬高了，带着诚惶诚恐的激动。
苏酥一怔，再抬头时就看见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老人正拄着拐杖朝自己快步走近，那双苍老浑浊的瞳仁里竟然闪着一丝亮光，然后他露出了个十分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唇哆嗦了半晌，忽然颤抖着弯下腰，鞠了个不怎么标准的九十度。
他这一鞠躬，不但苏酥，周围的几人均是神色一震。
边关月最先反应过来，她慌忙去扶边勋，“爷爷！您这是干什么呀？”
司墨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苏酥挡在身后。
边勋直起腰来，越过司墨的肩头看着苏酥震惊的神情，刚才还冷硬无比的脸色忽的崩塌了，布满皱纹的眼角竟然有点湿润，半晌才道，“是我冒犯了，您没吓到吧？”
“......”苏酥愣怔着没吭声，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其实在你这句问候冒出来之前，我一直都是没吓到的。
这话在口中百转千回地转了个圈，最终还是被苏酥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硬邦邦地摇了摇头，再尖酸刻薄的神情也被眼前这老人诚惶诚恐的模样给堵了回去。
边关月简直要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颇不满地大叫道，“爷爷！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你跟她说话还用什么敬称呀，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
边勋没理她，朝苏酥毕恭毕敬地点了一下头，又看向她身侧站的笔直、如同守护着自己的疆土和家园的骑士一样的司墨，然后垂下满是褶皱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