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帝思索着,眉头皱得厉害,雍黎看他样子,微微一笑,悠然站起身来,道,“与您说这事,也不是想着让你帮助一二。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不过就是想着也提醒您一两句,既然他们能将手伸进我府里,便是宫里守卫森严,大约也会被他们的势力有所渗透,您也千万注意一二。”
未等成安帝说什么,雍黎已然慢慢伸了个懒腰,“我得去万寿宫了,方才问膳房要了今年仅剩的一些杨梅,得趁着宫宴还未开始时,我去把它们酿了。”
她又指指桌子上的那些散乱的奏折,“至于这些,您若还没有考虑好,觉得尚且不是时候,一律留中便是,也不必太过烦扰。立储之事毕竟是大事,也不是他们几封折子,和几篇咬文嚼字诘屈聱牙的长篇大论,便能随随便便最终定论的。”
她这话倒是说到成安帝心里去了,随意挥手让旁边侍立的余海给收起来,却用雍黎摆摆手,“你去吧,晚上宴会莫要迟了。”
回万寿宫之后,明绛便端过来一盏杨梅羹,大约是放在井水里凉了一会儿,烫热的感觉几乎没有了,略有带了一丝丝凉意,喝起来十分爽口。
雍黎端着羹盏喝了大半,又问,“还有么,这东西开胃健脾,若还有给太后那边也送点。”
“有的,太后那边已经送了去了,方才太后与阿箬姑姑亲自在后院摘了桂花,回来之后阿箬姑姑去小厨房想给太后做些绿豆百合汤解解渴的,正见着方做好的杨梅羹,我便盛了一大盅让阿箬姑姑带去了。”
雍黎点头,又问,“连亦呢?”
明绛指指旁边桌子上已经洗干净晾着吹开的一箩筐杨梅,道,“您吩咐的事情,连亦去安排了,还没有回来。”
“好的,只道了。”雍黎瞧着那一大筐颜色深沉的杨梅,神思飘得有些些远了。
今日宫宴中,其实她是另有计划的,只是她的这安排,却并未与成安帝说,便是她自己其实也是犹疑不决的。
她并不能完完全全猜测出成安帝的心思和打算,她也不知道黎贺在成安帝那里到底是不是一枚弃子。
一时间竟然有些犹疑不定,原本打算在宫宴中再次试探一番陈国和婉公主和陈国两位亲王的心思,也渐渐有些淡了。
若她舅舅对黎贺早就另有打算,那陈国那个和婉公主其实能不能嫁得黎贺倒是要另说了。雍黎隐约觉得,或许不光是她,大约皇帝陛下其实暗中也是对陈国这位公主殿下有调查的。
如果真是那样……
雍黎将剩下的杨梅羹往前面一推,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些事情,她何必去插个手呢?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让皇帝陛下自己头疼去岂不是很好?
如果真是那样……
雍黎将剩下的杨梅羹往前面一推,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些事情,她何必去插个手呢?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让皇帝陛下自己头疼去岂不是很好?
但是……
雍黎暗自苦笑,自己大约还真是不能彻彻底底地放开手去。
当时祝词说,不明白自己一边极力想要将璟王府和华阳府孤立于朝野纷争之外,一边又忍不住插手朝中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般矛盾究竟为何,她虽常以母亲为借口,觉得这是母亲的选择,那便沿着母亲母亲会走的路走下去吧。
但其实仔细想来,雍黎自己心里也知道,那些也不过是个借口,是个让她自己觉得理所当然的安心的借口。说到底,她其实自己心里是愿意的。
午后的日光洒在定安宫城青色琉璃瓦上,越发耀眼出近乎如盛世的光辉,雍黎看出去,有一群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白鸽,越过宫墙而去,于天际留下一个个纤小而灵动的影子。
雍黎不由得一笑,仿佛什么都朗然开来。
罢了,罢了,顺心而为便好。
外殿的桌子上,明绛早让人搬了四个透明的琉璃罐子来,一排放着,看起来十分精致。
这些琉璃罐子比寻常的要大上许多,制作的工艺大约也繁复些,都是地方进贡的,雍黎寻常酿酒时用的都是普通的陶罐子,但有时候兴致来了,想酿些色泽好看的果酒,用的都是这种琉璃罐子。
时间久了,成安帝渐渐知道了她这个小意趣,后来进贡到宫里的琉璃罐子大多是紧着送到她这里了。
她这些年酿酒酿的习惯了,手里动作也快,不多时便将满满四罐子杨梅密封好了,写了签子贴上,便让人连同上次酿的石榴酒一起,小心地抬去元铭宫她专门辟的一处酒窖里存放着。
已近申时末,雍黎洗了手,随便换了身衣服,便往太后那边去,今日晚宴她是想跟着太后一道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