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洵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母亲所谓的“占上风”并非他们荤话调侃中“在上在下”的意思,他笑起来:“当然是我占上风,他惯着我。”
齐璟提壶给林初添茶:“他年纪小,我顺着些。”
“能有多小,他就比你小一岁。”林初叹了口气,不满地瞟了眼没骨头一样靠在齐璟身上的儿子,“他什么德行我知道,归城,你别太纵容他,该教训还是得教训,别惯得他无法无天,家里这么多口人,就数你最娇惯他。”
年纪相仿的两个俊朗少年亲昵并坐,林初来回打量二人数次,不得不说抛开性别顾虑,这两个孩子确是极般配的。
当然了,同为男子,自己儿子与齐三皇子也还是般配得很。
她心下权衡,秦家这里丈夫秦镇海膝下多子,连孙子都已三岁,林家那头林祎也是有妻有子,两家香火都无碍,微之与归城既是互生情爱心思,自己这做母亲的又何必非得顾忌着所谓世俗,行那棒打鸳鸯的缺德事呢。
原本自己与平王齐舸的一段姻缘已是这辈子都散不尽涩苦,求而不得情深缘浅的苦痛自己尝了半辈子,尝得尽透,怨过恨过曾经插手阻断自己姻缘的一干人等,哪里忍心叫孩子也重蹈自己覆辙,尝一遍同等的苦痛,到头来难保不会让他们也怨恨上无情拆散他们的自己。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林初敛眸轻叹:“你们长大了,自己有想法,自己知道不是一时胡闹就好,我不想多言,我如今只望你们这些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个个安好。不过微之,还有归城,还是别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不一定有我想得通,尤其是微之他父亲。”
“肯定的,娘不说我也不会告诉他,他多古板啊。”秦洵直挥手,很是嫌弃。
齐璟笑笑,递了个食盒过去:“中秋时未能得空来探望母亲,今日带些当日朝宴分与各家的吃食过来,方子还是阿洵从江南带回来的,母亲尝尝。”
秦洵摩挲着下巴望着他递去对面的食盒,心下感叹自己都没考虑这么细,齐璟这个人真是周到。
林初接过食盒,却是一瞬想起什么的模样,对秦洵道:“今早娘听你祖父提了,说你亲制了一份这吃食给你祖父,你祖父说你手艺不精……”林初想了想,转述了秦傲的原话,“以后别出来丢这个脸了。”
秦洵应着好,心里不服气,心想原本送出那一盒也就是想故意捉弄秦镇海,谁知阴差阳错被转送到祖父手里。
不过照这说法,祖父竟还真打开了那个食盒,只不知他到底只是打开瞧了眼,还是勉为其难尝过了口味。
在上林苑余的一个下午时辰,秦洵在屋里闲不住,拉齐璟去习练骑射,边与齐璟说道今日祖父如何教训,边将他拉去马场看自己挑中的那匹乌云踏雪。
马监将乌云踏雪牵出马厩,应齐璟的吩咐退走。齐璟抚摸乌云踏雪的黑亮鬃毛,乌云踏雪竟是亲昵的模样去蹭他手:“去江南前正逢这批新马入上林苑,我猜着若是叫你挑选,你定是喜欢这匹乌云踏雪,我那时就向父皇要了来,以后归你了。”
秦洵当即跳扑过去挂在他身上,往他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
“皇兄!表哥!”少女嗓音惊诧,尾音都颤了几分。
二人一齐偏头望去,见齐瑶指着他俩,干张着口说不出话的模样,身边素来处变不惊的青年将军亦是满目愕然。
齐璟抱着秦洵一派从容,秦洵也不见惊慌,甚至愈加亲昵地一歪头抵上了齐璟的额头,笑盈盈对来人道:“你们也来这牵马?”
堂从戟点头:“公主想要骑马,不知此地马监去了何处?”
齐璟道:“方才陪微之挑了马,闲来打发时辰,不必劳烦马监随同,便让马监退下了。”
“我跟从戟哥哥牵了马去别处,才不跟你们挤在一起玩。”齐瑶挽上堂从戟的胳膊,眼见秦洵当他们面始终挂在齐璟身上没有下来的意思,她忍不住又道,“表哥你小时候爱跟皇兄亲热就算了,你现在都多大年纪了呀,我都不跟皇兄撒娇了,你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还多有天真的姑娘家见此光景无甚龙阳断袖的意识,诧异过后自然地认为是这位离京多年的表哥心性稚嫩还没长大。
秦洵笑意更甚,好玩似的又往齐璟唇上啵了一声。
青年将军长了他们好几岁,多少摸得着头绪,不自在地别开目光,秦洵在齐瑶大睁杏眼的注视下,故意学着她女儿家娇滴滴的语气:“你是姑娘,你长大了当然跟你皇兄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男子,不讲究,我跟齐璟哥哥关系好,我要哥哥抱我,还要哥哥亲我。”
齐璟没憋住,“噗嗤”一声被他逗笑出来,继而迅速敛了神色,将挂在身上的秦洵抱稳当些,端出一个正经皇兄该有的浅浅噙笑表情,对齐瑶道:“无妨,他年纪还小。”
这种话你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口的,你忘了吗他比你妹妹我还大两岁!
齐瑶差点脱口而出,被她挽住胳膊的堂从戟轻咳一声,动了动胳膊提醒她:“公主,可还牵马?”
他一提醒,齐瑶便不想在自小看惯亲昵的两人这里再多耽搁,欢欢喜喜去牵了自己在上林苑骑惯的那匹小马,缓缓驱着随堂从戟离去。
“玩够了?”齐璟就着这副抱秦洵的姿势使了点力托举,将秦洵举到乌云踏雪背上坐着。
“我还小呢,齐璟哥哥要多陪我玩,还要多抱我多亲我。”秦洵坐在马背上,牵住齐璟的手不松。
“好了,还学小姑娘说话,你羞不羞?你没事总逗昭阳干什么?”齐璟好笑,随即也提身上马,与他同骑乌云踏雪,握缰绳的动作顺势就把坐在身前的秦洵搂在怀,“你在惊鸿山庄六年,旁的不说,怎么连骑马也不好好练?好在还有底子在,否则今日应镇国公的教导,你岂不要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秦洵拍拍马脖上装满箭的箭袋:“你这是要顺道教教我骑射?”
齐璟驱马:“闲来无事,你学学看。”
同样是行入先前祖父带自己穿梭的林间,不过这回秦洵甚为惬意,尚在平稳驱马时,他忽笑问身后的齐璟:“齐璟,你说我打不打得过你?”
“打得过。”
“当真?你知道的,我武艺不精!”
岂止不精,简直荒废,也就好好练了轻功图个必要时跑路方便。
当然秦洵没好意思直说自己废。
齐璟笑笑:“当真,你打得过。”
自己哪会朝他动手,还不是任他怎么打都不会还手。
“别分神。”齐璟握上他的手,指导着他搭箭张弓准备射猎,“驱马射猎,先稳骑行。”
一路行下来,秦洵再是天资聪颖也当循序渐进熟能生巧,并非齐璟教他这一会儿工夫就能把他懈怠六年的骑射技艺悉数恶补回来,齐璟也没指望给他恶补,多半还是难得偷闲陪他消遣的心思,秦洵顺道捡了几只他们射中的飞鸟走兔,扔进马脖挂着的口袋里,说要回去后交给上林苑的厨子料理,晚膳时候加餐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