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晚月色并不明亮。三两段云丝缠绕着从半弧的白月前游荡而过,紧接着就是脏墨般的几大团云雾,雾色与月光搅在一起,朦朦胧胧地,映得地上路人手中提着的灯笼也发灰。
那路人是个做买卖回家迟了的中年人,正昏昏欲睡间,忽然听得一旁屋檐上有瓦片细微地响了一声,忙奇怪地提起眼皮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想起坊间盛传的鬼狐志怪之说,连忙打起精神加紧脚步。
萧一行翻身从檐上落下来,靴子底踩过的那片瓦片仅仅是向一边偏离了几毫,土砾发出的摩擦声音还不及衣袂从风中过,飒飒翻飞的响声。
“久闻燕楼褚先生轻功卓绝,寻常人难以见识,今天我得以开眼,不知道在小辈中是第几人呢?”
萧一行站定却不急着再动身,轻飘飘说道,似乎是笃定对方听得见。
果然年轻男子话音刚落,身畔虚空中传来轻屑一声出气声。刚好蒙昧月光漏下一角,大部分落在了地上,还有一点停在半空,照清楚赭色衣衫前襟几枚盘扣。
那人稳稳当当退一步,不喜欢那不请自来的月光,
“季凡白旁边那小子称一声小辈恐怕还无可厚非,再有旁人称小辈,不知是谦虚,还是恬不知耻。”
“这里若是没有小辈,那倒是不知道字字说教是由谁来听呢。”萧一行叹口气,故意似乎十分迷惑,实际上这几分狡黠于他是早就用惯了的,言语随口就来,丝毫不相让。
褚通只当他多话是有意引自己分神,心下决定不再回答。趁着夜色浓郁抢先一步潜入房屋之间的窄巷,挑着近道走,管它是大道还是小巷,叫人看见身形也毫不在意。
萧一行也不多加犹豫,在褚通动脚的那一刻飞身跟上,二人如两道鬼魅,潜行在团墨般的云月之下。
县令所在的官府今天并没有严加防备,只是与平常一样,门口站了几个值班的卫士,虽然全副武装,精神气却并不紧张。到底是地方上的小小官衙,与西京当中各色宫禁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萧一行在几十步开外停住,看着一队巡逻的士兵迈着拖拖沓沓的脚步从路上走过。
萧一行转头去看褚通,知道这样的防备对于自己二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那褚通“哼”一声,毫不介意将暗招耍成明招。那队巡逻的士兵刚刚走到一半,没注意到自己头顶一道身影飞身而出。不知是什么东西从空中“嗖”一声划过,击上巡逻士兵手中的盾牌,发出当一声清脆声响,在这样寂静的夜中震人耳膜突兀无比。到滚落在地上,方看清是两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
“什么人!”那为首的士兵惊道,五六人连忙提起盾牌,收合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向四周紧张看视。
萧一行暗道一声“疯子”,眉眼间神情却毫不在意。起身欲动脚时,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迟疑一刻,袖中抖落了个东西轻轻拢在手中。然后足下发力出去,落地时左手顺道往旁边一丢,那手中的东西就飞落出去,落在那几个人脚边。几人还未反应过来,萧一行已经如褚通一般,蹿上围墙,翻身消失在另一边。
“褚楼主想靠他们几个阻拦我?”
褚通知道萧一行不会落后多少,果然脚步刚刚在官衙库房门口站定,便听得身后年轻男子声音,
“我们两个的游戏,何必带上旁人玩,”萧一行笑道,“褚楼主那一声石子儿,可是在赶着他们来送死。要是他们几个傻,再叫上更多的人,那就是更多的人来送死。”
褚通并不回答他,抬手去碰那库房的门。
萧一行却也不管他回不回应,继续说道,“当然了,褚楼主也不是个傻子,就算把这一整个小小官衙的侍卫都叫上,拦不住你,也拦不住我。”
“该不会是,“萧一行挑眉道,“褚楼主只是想拖累上这些人的性命而已,哎,他们与你我无冤无仇,褚楼主这样做,不厚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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