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平稳地在繁华的街道当中行驶,两侧行人来往言语,几乎淹没了洛风时发问的声音。
“他叫李刁斗,你们只需要喊他李掌柜就是了,”萧一行回答道,他坐在洛风时对面,这马车宽敞,坐下三个人竟不觉得拥挤,“放心,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这回答模棱两可,比不回答还要令人疑惑,洛风时与许麟书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今天早上白毒老听到那人名字时的反应。
“罗长老与他也认识?”许麟书问道,无言之中省去了问句的下半句话——那他为何不愿赴宴?
“哈,”听许麟书说起白毒老,萧一行抿唇笑一声,“他俩呀,说不上是朋友,却也并非完全不相识,说起来也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他和这襄州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洛风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从萧一行忽然决意停留几日协助查案,到清晨出门回来带回请帖,几件事看似分离,然而放在一起想,却不难发现其中联系。
“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萧一行回答道,目光看向洛风时,透出几分赞许,“他邀我们赴宴,一来是因为我与他相识,二来是因为我们留下查案,也算是在帮他一个大忙。”
“罗长老称他为五两掌柜,”
马车转一个弯儿,三人坐在车中,许麟书又问,“这五两掌柜四个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这个问题洛风时原来也想问,二人看向萧一行,然而针对这个问题,萧一行却好像不急着回答,只是浅浅地含笑道,“你们会知道的。”
马车越行驶,周围的环境好像越热闹,灯笼透出的淡红的光照进马车来,落在车中人膝盖上。
“我们到了,”
马车在石阶前缓缓停下,车夫撑开车帘,随即便有招待的小厮迎上。
与南边建筑的精致秀美不同,襄州街道两旁的商业建筑大多是三四层楼的木楼,工匠不求雕镂繁复,但求个壮美大方。几盏赤色灯笼一挂,极有恢宏之感。
然而美归美,洛风时随着萧一行下车,抬眼将那建筑打量一番,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什么地方?”
萧一行下车在先,待洛风时发现不对劲时,他已经轻快地走在前面五六步之外。洛风时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故意隐瞒,而这种似曾相识的被坑的感觉则令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又站在了一年前的百泉门。
“怪不得罗长老躲着,”
许麟书从后面跟上,悄悄对洛风时笑道。他显然也已经看出了面前这座朱楼是什么所在,却反而有些饶有兴趣,不知是本来好奇还是想看洛风时的笑话。
“他不来,那才叫可惜,”洛风时毫不留情道。回过头去,远远地萧一行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站立。
他便是五两掌柜李刁斗?
洛风时想着,正上前去时那人却反而笑容满面地抢先向这边迎过来。借两边灯笼的光洛风时看到那人一身锦缎衣袍,个子不高,上半张脸一双眼睛笑着眯着,然而下半张脸却还算周正,使得即使站在萧一行身边也不显得太过卑猥,反而像是个挺有意思的人物。
“这便是萧弟一块儿来的朋友?”
那人笑道,目光落在洛风时与许麟书身上。
萧弟?
洛风时与许麟书同时听到这个称呼,皆是微微讶然。萧一行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三四,但是毕竟位为玄雀堂之主,即使年龄有所相差,大多人也是委婉地称一声萧堂主。除却那另一位玉龙堂堂主,相识一年有余,洛风时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以“萧弟”称之。
“真是幸会幸会,”
说话时那人已经走到近处,目光从洛风时与许麟书二人脸上看过去,好像更加高兴,“在下李刁斗,木子李,不知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掌柜幸会,我是——”
洛风时待要回答,萧一行带笑声音却忽然从旁边打断,“外头怪冷的,站在外面说话做什么?”
“哈哈哈,那是那是,”那李刁斗点头,示意洛风时一会儿再叙,转身带路将几人迎进去。
大约是先前吩咐过不可唐突贵客,一路上虽有不少女子,却也大都只是聚在一边好奇地看向几人。萧一行一身武装,又随李刁斗走在前面,投向他的目光明显多些。洛风时与许麟书走在后面,便更有闲心打量打量周围的环境布置。
洁净的薄绒地毯通向三层一个屏风环绕的房间,房间虽然身处花柳巷中,然而布置却十分不俗。三扇屏风上皆用刺绣绘古人画作,宛转清丽,落落大方,当中摆坐垫,置几条红木几案,宾主不是相对而坐,却更方便敬酒赏舞,丝毫不显得疏远。
“萧弟远道而来,是该我李某人好好招待招待,”几人坐下时,李刁斗正坐在离萧一行最近的一条桌案旁,侧头看年轻男子掀袍坐下,又不禁叹道,“当年一别之后,谁知道再见就是这几年之后了。”
“江湖纷扰,故友能有重逢都是喜事,”
萧一行并不挂怀,轻松说道,垂眸看桌上有酒杯,似是想起了什么旧事轻轻一笑。
与萧一行和李刁斗相同,洛风时面前也摆着有酒,显然是楼中姑娘已经将洛风时这样年纪的年轻人已经和萧一行他们同等看待。洛风时不置可否地打量了那金杯一会儿,回头看许麟书,却见许麟书已经悄悄唤旁边姑娘将他那盏酒换成了茶。他生得好看又彬彬有礼,转眼间茶水便递上来,许麟书轻轻接过道一声谢,反是那姑娘笑得含羞。又抬头看到洛风时看向这里,眨一下眼叫他不要声张。
“都说了这么多话了,萧弟也不向我介绍介绍你这两位小友,”
那边李刁斗与萧一行说着说着,话题不自禁又落到洛风时与许麟书二人身上来。洛风时听到话中提到自己忙回过头去,正巧对上李刁斗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呀,”
萧一行笑一声,摆明了是不欲越殂代疱,要洛风时自己跟他说。
“在下洛风时,称不上什么贵客,只是有幸与萧堂主相识而已,”洛风时大方有礼道,“原是蜀地人,家兄是山中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