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犯的妖族的数量太多,即便是有机关防卫,也抵不住潮水般的进攻。深黑的群山好似一座迷宫,不知道里面还藏着多少危险而嗜血的怪物。
树梢头有四五只蝙蝠飞过,留下一串振翅的声音。
“呼——哈哈哈哈——”
洛风时心思一凛。远远地,他又听到了那个尖锐而不祥的声音。
“糟了,”洛风时迅速无声站了起来,拔腿向远处赶去。他不知道谁在那里,但他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
尖锐鸣叫的夜枭栖在最高的一棵古树的枝头,它还不知道此刻在百米外的黑暗之中将有一支箭对准它。
洛霄身在四方山岭之中最高的一座望楼之上,他一登上这座望楼,他就知道这是他想要找的那个地方。八面深林环围,妖异的怪笑声四处飘荡,忽远忽近,但是那只大鸟的行踪却始终没有脱出洛霄的注意之中。
就在那里了。
洛霄看到它。这不是它这一晚上离这座望楼最近的一次,却是它难得的一次久久的停留。
月色的照耀之下,枭鸟梳理羽毛的动作也变得清晰可见。洛霄在心中计算,如果按照距离估算,那遥远枝头上的人脸枭鸟该足足有平常家养的一只猎狗那样大。
地上的恶战尽收在它的耳目之中,凡是它出现的地方,必然带来鲜血与厮杀。是了,这妖物好像也懂得兵法一样,它在空中大声怪笑,那些听到了它怪笑的狼群与虫蛇便骤然变阵;它尖锐嘶啼,那些将要踏入机关陷阱的妖族便立刻止步。
它不仅仅是在助威,在嘲笑,更是在冷观,在指挥。
月色之下,洛霄左手举弓,右手抽出一根羽箭,缓缓目视着远处的目标,将箭尾扣在了弦上。
弓弦轻轻地响了一声,像是调整着与弓梢的合作。
——这弓还是彭庄主库中的。历过了二十多年的岁月,曾经是一张军中的军弓。七十磅的强度足以在战场之上射穿甲胄,而强劲霸道的武器,锋芒不仅指向敌方,更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操持它的人。
远处那个树梢上的黑影依然在。它不知在注视着底下的什么,兴许又是另一场厮杀,微微侧过头,人面鸟喙的一张吓人的面孔暴露在月光下。
洛霄稳执着弓的左臂缓缓平降到正中,同时,这张蛮横的硬弓缓缓被拉开。勾弦的拇指套一个牛皮制成的简易扳指,在强力的作用下,那扳指几乎勒出一道狰狞的沟壑,而引弦的那只手依旧稳如泰山。
到这里,弓已经拉开了。一张弓,要么不开,要么便一定是携箭而出。而弓的机会,往往也只有一次。
一击必中,引弦不悔,这是这种传承了上千年的武器最直白也是最朴实的信条。
天上的月,圆月。
地上的弓,在月晖流转之间,也渐渐近于一个满月的圆弧。洛霄的眼睛越过箭矢,注视着那遥远的几乎是一个黄豆大的小点一样的目标。而在他目光未落之处,引弦的手缓缓拉至颚下,弓上弦上手上的力道之待那最后的一瞬尽数倾之于一箭。臂上青筋绷紧,那蜿蜒缠绕的白痕好像也在这一刻从月光中得到了某种天赐的神力,化为缠臂的白龙,跃然欲出。
树梢的人面枭鸟在此时又高声怪叫起来,“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妖异的面孔上鸟喙一张一合,嗓中便响起能撕裂夜色的高音,不知在指挥或是嘲笑着什么。
于此同时,拉弓的手终于放弦。
利箭破空而去,几丈之外便听不见风声。浩渺无垠的苍穹之下,这样一支箭矢好像在那长而直的轨道上化作了隐形,连上天都捉不住它影子的尾巴。
尖锐的怪笑声还在回荡,然而声音的源头却在某一瞬间骤然戛然而止。好像笑声被从中间直直切断。
高高的望楼之上,洛霄放下长弓,月色皎洁在他头顶。
树林之中,洛风时还在走。寻常人恐怕早就在这树林中迷失,但洛风时从小在山中长大的直觉帮助他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他知道前面有人,因为他刚才已经听见了动静。从距离上看,这里好像与他之前待的地方相比离庄上更近,从正东走向了山庄的东南方。
那是什么。
洛风时眯眼,他远远好像看到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正躺在前面的林地上。不由握紧了手上的铜枪。
好像是个人。
但那东西却不动,一动不动。不知是一个受伤的人还是一具尸体。
洛风时脚下变得小心起来,试探得走得更近。
他不害怕,也相信没有什么东西能令他害怕。
但是当月光下澈,在一片冷白的辉光下真正照在那东西上时,洛风时却觉得自己身体中有一部分血液凝固了。
那确实是个人,一具斜躺着的满身血迹的尸体。
却不是别人,正是洛风时的大哥,洛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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