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秀睁开眼,“你不休息一下?”他微微一笑,“等下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他好久没和她一起出去了。
当然了,是单独出去。
“去哪?”她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笑笑。
李安通心想,肯定跟对策有关,想着也强行闭上眼睛,可心中记挂着事情,怎么睡得着。过了一会儿,再睁眼一看,却见某人已经呼吸轻缓,小睡过去了。连日来,他也未好好休息啊。
她走到他身边,拿过一毯子,给他轻轻盖上。
甫盖上的刹那,赵启秀已经睁开眼,握住她的手,再轻轻地放开,他道,“李安通,你就不会趁人之危吗?”
“趁人之危?”她皱眉问,“为什么要趁人之危?”
赵启秀再次露出一个英俊笑容,他就料定她听不懂,这才说的。
“趁虚而入,趁火打劫,趁热打铁,都可以,最后让我趁心如意。”他站起身来,望了望外面的天,嗯,黑透了。
“小禾。我听不懂……”
“小通,我知道啊。”他道,“走吧。你不是想去看看我的方法是什么吗?”
李安通激动地点点头。两人从北门离开,涉沂水而过,相当于,他们几乎是和戚威的军队来了面对面,但两人在夜色中摸黑小心前行,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大的危险。
一连走了几个时辰,赵启秀道,“到了。”李安通纵目望去,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条上山的路。
“我们爬山?去做什么?”
赵启秀道,“你问太多了。来不来?”他伸出手。
李安通把手交给他,两人一块上山。这乃羊谷对面的潇寒岭,山不高,一路走来甚少人烟,只有他们轻微的喘息声,将至半山腰时,赵启秀停了下来,道,“就这吧。”
林树隐秘之间,可见山下风景。只见,戚威的千万营房燃起点点灯火,像一条长龙一般包围着小小的羊谷。
静谧让人放松了警惕,直到看到真相,才悚然心惊。他们的的确确处于危机关头,这一切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你料,他们的兵马具体有多少?”他问。她曾亲自深入敌方腹地,与之交手,应该有直接的感觉。
李安通道,“百万估计是没有的。但……三、四十万肯定有。”
赵启秀点点头,“四五十万啊,是足够包围我们了。孙子兵法说,十则围之。我们不过二万的兵力,他们已经超过我们不止十倍的兵力,戚威的确有足够的把握。”
他突然反问,“你看《姚川兵法》里是不是记载着一次战役,姚川通过四十万包围了对方四十万?”
一般来说,想要彻底包围对方的四十万,至少需要四百五十万的兵力,但姚川在双方相同战力的情况下就做到了。
李安通道,“你说长奉之战吗?”
长奉之战,姚川的经典战役。他本是被困的一方,后却化被动为主动,不断佯败,引得敌军前进,让对方后方空虚。之后便迅速反扑——
他派出二万精锐骑兵绕到敌方最重要的防线背后,控制重点山口,彻底封死了敌方所有的退路。另外五千精锐直接赶往对方最核心的主阵地,在对方的阵地上直接撕开一条纵深线。
要知,这种分兵、远程迂回包抄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很有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但姚川还是做到了。
她突然想起来,那次战役就是发生在距这里不远的长奉,潇寒岭就是其中一个重要据点。原来赵启秀是这个目的。
“可是……情况完全不一样。”
赵启秀道,“是不一样,但我们可以学习。再说,我们比他们多了很多优势。首先,刚过去的战役还热,那些官州军十分怕你,只要见到你的兵马,他们便如逃窜的羊群。
“其次是戚威。戚威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比姚川还大胆,敢以区区人马,就想吞掉他一头大象。他料我们必然会束手就擒,我们却仍在挣扎反抗。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包围战,其实,这是一场歼灭战!”
李安通不可置信,“你想……你想以二万吃掉四十万?认真的吗?”
敢以区区二万兵马包围四十万,也就赵启秀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
赵启秀道,“若是平时,我肯定不敢。今日,我们可以赌一赌,试一试。你知道狼是怎么猎杀羊的么?一头野狼的战力至少抵得上一百头羊吧。不仅如此,狼还十分聪明,它常常把自己隐藏起来,等羊群过去的时候,进行偷袭,往往能做到一击致命。
“你之前带兵冲击,等于已经进行了一次大型的捕猎活动。那是明的,现在我们可以暗的来,正好他们又传你是阴间将军。我们就来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狼袭!”
李安通道,“可是,他们真的是羊吗?”她很怀疑,这些人虽然怕她,可……人害怕屈辱到了一定程度,必然会奋起反击,哪怕他再无能软弱。
“他们一定会成为羊!”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远方,“我要他们四十万大军不得不降!关键还在你!”他转头看她。
“在我?”
赵启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羊,之所以为羊,并不是因为它本弱,而是它无主。一旦无主,就算打开牢笼,它们也不知道要逃。既然需要无主,我们就杀掉那个率领它们的领头羊。”
“你要让我杀掉戚威?”
“东君……如果你想保下这四十万的人,就必须有所牺牲。”
李安通低头沉思,杀戚威和杀何贤是不同的。
何贤坏事做尽,杀人无数。可戚威不是,——他不算十恶不赦,最多算是一个背主的人。而且很多时候,他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不杀何荩诚,他便有可能成为辱军之将,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还不如伏诛而死。
此时,天色微明,赵启秀道,“我们走吧。”
她眼望连绵群山,突然心生感慨,“我都听你的。”
赵启秀回望她,“为什么这样说?你有你的想法,我只是给你建议。”
“不知道怎么说。你总是对的。我没有太多想法,你总不会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