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闻州这座城市就是一座熔炉,熔炉里铸就着形形色色的人,人于事、记忆与历史、虚假与真诚,都在这座熔炉里铸就,你分不清什么人跟你有关联,什么人又是虚假的,什么人又是真诚的,一件事、一个人、一个谎言足以毁掉你的一生。
汤伟敏抱着一只受伤的流浪狗走进了诊所,这个爱狗如命的年轻人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可惜诊所里的医生只救人不救狗,当时的宠物医院没现在这么多,当时的人不会把狗看的比人更重要。
汤伟敏只好把狗带回了家,自己给它进行包扎,狗很有灵性,它知道汤伟敏是它的救命恩人,它不愿意离开。
这个爱狗如命的年轻人一年捡来了十几条老弱病残的流浪狗,他用自己打工微薄的收入养着这十几条狗,他的家太小了,他和他的狗狗们住不下了,他找了一家倒闭的小工厂,用自己的积蓄租了下来改造成了养狗场,这里成了他和他的狗狗们的乐园,汤伟敏在门口挂起了牌子,收养流浪狗,也提供给爱狗人士领养。
汤伟敏父母双亡,生活异常艰辛,狗狗们在他生活漆黑一片的时候给他指点了一条明路,狗狗是他的家人,他们相依为命。
汤伟敏并不卖狗,因为狗是他的家人,但爱狗人士总会慕名前来买他的狗,即便是免费被领养的狗,狗主也会留下一笔可观的钱,以示对他爱心的报答,汤伟敏跟狗生活在一起很开心,他过的很充实。
汤伟敏抱着一只流浪狗经过了巷子口的烧烤摊,老板吴天明嬉笑着说:“小汤,卖几只狗给我吧,反正你这些也是流浪狗,有的还残疾了。”
“你不要在问我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卖给你,我只卖给爱狗的人,我见过你活剥狗皮,将它们做成砂锅和烤串,你太残忍了。”汤伟敏皱了皱眉说。
“嘿,我说你真是有毛病啊,捡了这么多狗不卖,这个世界哪有像你这样有钱不赚的傻子。”吴天明不屑道。
“你不理解。”汤伟敏丢下这句话就抱着流浪狗走了。
吴天明看着远去的汤伟敏小声骂道:“傻逼,把狗当情人了吧,没准晚上还跟母狗打炮吧,操!”
吴天明盯上汤伟敏的狗很久了,在他眼里那些狗可以是砂锅,可以是烤串,可以是一坛狗鞭酒,是烧烤摊廉价的货源,是一把把绿花花的钞票。
吴天明不止一次跟汤伟敏谈合作,可惜每次都被无情的拒绝了,他心生不满,既然你不卖给我你也别想卖给其他人,在一个雷雨夜吴天明趁着汤伟敏跟朋友出去玩了,就买了耗子药翻进了养狗场的院墙,他把耗子药混进了狗盆的食物里,狗狗们察觉到有人溜进来狂叫了起来,但它们被锁在笼子里无法对吴天明造成伤害,它们也无法得知吴天明到底干了什么。
有着睡眠障碍的独居老人盛开民听到狗叫声,火气陡升,自从隔壁的小伙子开了养狗场后他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这更是加剧了自己的睡眠障碍,为了这事他不止跟汤伟敏吵过一次,就在昨天他们还吵过架。
盛开民打开窗户朝狗场里观望,正要破口大骂却看到吴天明在狗盆里动手脚,在电闪雷鸣的情况下他看到了吴天明那邪恶的笑容,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院墙和窗户,院墙和窗户之间只有很小的间隙,只要翻过窗户就能直接站在院墙上,盛开民好奇心重当即翻到了院墙上跳进了养狗场,偷偷的观看吴天明在做什么,当他看到吴天明手中拿的是耗子药时很是吃惊,马上进行了制止,两人发生了争执,两人的争吵被雷雨所湮没,没有人听到养狗场里的争执,可老天却听到了。
“小吴你太过分了,居然趁小汤不在要毒死这些狗!”盛开民愤愤道。
“老盛,你不也嫌这些狗吵你睡觉恨不得把它们都宰了吗?我这也是替你做好事啊。”吴天明说。
“我是讨厌这些狗半夜瞎叫,但我不会做这种缺德的事。”盛开民说。
“少罗里吧嗦的,我警告你少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毒死了!”吴天明举着手中的耗子药恶狠狠的说。
盛开民一时火大,四下观望,他看到了狗笼的钥匙就挂在一枚钉子上,于是拿了钥匙趁吴天明不注意打开了其中几个狗笼,打算把推进狗笼的狗盆给拿出来丢了,可惜有些狗已经被狗粮所吸引吃了不少,吴天明发现了盛开民的举动当即跟他发生了肢体冲突,两人扭打着到了葡萄棚下,盛开民上了年纪哪是吴天明的对手,很快就被推倒在了葡萄棚下的泥泞地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铁丝网上突然闪起了火花,幽蓝的电流肉眼都能看得见,瞬间倒在葡萄棚下的盛开民就全身抽搐,很快就被电死了。
看到这一幕吴天明慌了神,身后的狗开始狂叫,它们吃了耗子药出现了一些口吐白沫的症状,但由于吃的不多没有伤及性命,但它们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几只笼子被打开的狗疯狂的朝葡萄棚这边扑过来,吴天明怕的躲到了狗场的一间杂物房里把门给抵上了,吃了耗子药的疯狗神志不清的冲向了盛开民的尸体,开始对尸体进行撕咬,缓解不舒适感。
闪电停息了,雨渐渐停了,雷声消逝了,吴天明从门缝里看到那些狗都病怏怏的瘫倒在了边上不会动弹了,于是大着胆子推开了门,由于害怕还有电流,吴天明从杂物房里拿了汤伟敏平时养狗时穿的一套橡胶服,橡胶雨鞋、围裙、手套全是绝缘体,穿好后他才进了葡萄棚,虽然盛开民是意外死亡,但也是吴天明造成的,这要是被警方查到是他干的一定会追究他毒狗和过失杀人的罪名,吴天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就地将盛开民埋在了葡萄棚里,又将混过耗子药的狗粮给处理了,这才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半夜跟几个朋友喝酒回来的汤伟敏回来倒头就睡,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直到第二天盛开民的家人发现老人联系不上,就赶了过来,他们发现了窗户是开着的,老人不知所踪,感觉出了事于是就报警了,警方一查就查到了汤伟敏跟盛开民有过矛盾,他的嫌疑陡然上升,很快警方就在葡萄棚里找到了盛开民的尸体,还在杂物房里找到了沾上葡萄棚泥土的橡胶雨鞋、围裙和手套,就此汤伟敏百口莫辩,成了代罪羔羊。
在法庭上汤伟敏无论怎么辩解都没用,所有证人和证据都显示他有杀人嫌疑,他在法庭上大吵大闹,最终因为这事被延缓了审判,他被关进了拘留所,这一关就是半年之久,这半年也是他终身的恶梦。
在那个法制不是很健全、侦查手段落后的年代里,汤伟敏跟几个犯了案的盲流同关在一起,这些人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听说你是个养狗的,这么有爱心?我顶多是偷偷车,没想到你这么没人性,你他妈怎么能这么残忍呢,还杀人?”一个因非法改装车辆、偷窃车辆被抓进来的盲流踩着汤伟敏的脊梁说。
“就是,我虽然卖炸药,但也只是卖给人家炸山开矿,从不伤害人,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一个非法交易雷管炸药的盲流揪着汤伟敏的头发说。
“电视机在厕所里,你去给我们搬过来,我们要看电视。”一个带头的盲流说。
汤伟敏眼神里闪过了迟疑,电视机怎么会在厕所里?拘留室里有电视可看?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这些人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拘留室里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欺负那些新人,欺负老实人,践踏尊严是他们这些人最大的乐趣。
汤伟敏被抓进了厕所,被按在了蹲式屎坑里吃屎,吃完屎这些人觉得养狗的杀人,就要让他受到一定的惩罚,于是他们还让他学狗爬,在警方送来的食品里,他们混入了泥沙、烟头、树叶让他吃,为了活下去汤伟敏真的吃了,在吃这些东西的时候他那颗善良的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仇恨。
白天这些盲流对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百般凌辱,晚上让他扮狗蹲在床边守夜,只要有人夜尿,汤伟敏就要充当尿架,他在地上爬,盲流昏昏欲睡的骑在他背上,他爬进了厕所,盲流就骑在他身上掏出鸡鸡撒尿,尿液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嘴里,流进了衣衫里,彻底浇灭了他的人性之火。
汤伟敏默默接受了一切,变得冷漠和冷酷,盲流们玩腻他了,因为有另外一个新人进来了,可他并不关心这个跟当初一样的自己,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对这些盲流阿谀奉承,他成了盲流们的一份子。
半年后他的案子再次开审,这次他不再气盛,无论审判长和公诉人说什么他都默默的听着,看着,他没有律师,他选择了自辩,他的自辩只有一句话:我没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汤伟敏被判了二十年,从监狱的大门将他世隔绝开始,他就坚定了自己报复的信念,这二十年来他在监狱里跟那些有着各种背景的犯人打交道,在他们身上他学习到了各种手段,伪造身份、改装车辆、盗窃、制造炸弹、反侦察,在可阅读的书籍里他学到了法律、法医学、历史、互联网技术,他躺在铁架床上努力想象着外面的世界,从唯一可看的新闻联播里拼凑着外面的世界,努力使自己不跟社会脱节,他用铁床床角磨光了自己的指纹,他没有指纹,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他就是一本充斥仇恨和罪恶的百科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