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竹对徐世昌还是十分谦恭,拉着沈蓉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嘴里说:“秦时竹夫妇见过老相国!”
“不敢当,不敢当。”徐世昌连忙站起来回礼,这可不是以前啦,现在秦时竹是堂堂北疆巡阅使,而他只不过是个遗臣而已。
“本来时竹应该早就去青岛拜会老相国的,无奈公事繁忙,一直脱不了身,此次来京能见到老相国,实在是大感荣幸啊……”秦时竹马屁功力不减当年。
“复生客气了,我一个老头子,不值得你这么看重。”徐世昌拿起心爱的紫砂壶咪了一口,悠悠说道,“现在你也是北疆大员,国家柱石了,能来看我,应该是我感到荣幸才对!”
“老相国说笑了。”秦时竹一挥手,左雨农拿上来一个精制的盒子,秦时竹毕恭毕敬地递给徐世昌,“此番来京,也没带什么东西,区区薄礼还请老相国笑纳。”
“哎呀,复生,你这是……”徐世昌嘴上客气,手却已打开了盒子,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金光闪闪的手枪。
徐世昌起先吓了一跳,看秦时竹脸上并无恶意,就又拿起来看了看:“嗯,果然是好枪。”
“此枪是沈阳兵工厂仿制国外的勃朗宁手枪,外面用纯金打造,更重要的是,在防滑握把处有一独特设计……”
“哦?”老狐狸来了兴趣,仔细看了起来,“上面好像是个人像嘛!”
“老相国好眼力。”秦时竹笑着说,“请您再看看,这人像和老相国可像否?”
经秦时竹这么一提醒,徐世昌越看越像,摸着下巴上的白胡须,称赞道:“倒是和老夫有些相像。”
这礼一收,两人的交情就开始打开了,本来徐世昌对秦时竹还有点意见,当时袁世凯让他给秦时竹带个口信后者愣是没买账,后来反正也共和了,这事一旦过去就不值得一提。更重要的是,徐世昌一直对秦时竹有好感,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袁世凯面前提起过,共和大计乃至后来北疆局面的失衡,完全是因为忽视了秦时竹……
秦时竹当然也不傻,既然要托徐世昌给他引荐,这中间的关节自然要打通,虽说徐世昌不会明着拒绝,但感情融洽一点总是好事。手枪是兵工厂开发出来的,当初就定位在礼品枪上,不仅徐世昌,袁世凯、孙中山、黄兴、段祺瑞等人人手一把,按照秦时竹的想法,只要在这批达官贵人中打开了销路,就不愁没有人来买,一来这东西比古董、字画来的新鲜,二来,毕竟还有一个防身功能,一个钱,一个命,对达官贵人来说都是珍贵的……
闲聊了一会后,徐世昌和秦时竹夫妇就进宫去了,同行的还有一个神秘人物。
现在进宫可不比以往,要简单方便多了,再说清室早就接到了通知,特意派人一旁等着了。黑夜中,一排车马到来,后面跟着秦时竹的警卫(出于安全考虑,袁世凯不仅同意秦时竹的警卫随时护卫,还给秦时竹下榻的地方安排了不少警卫。孙中山不怕死,秦时竹可是怕暗杀……)
对秦时竹的来访,清室内部的情感极为复杂:首先,革命后,清宫小朝廷对五大元勋的看法是不同的,他们本来倚为长城的袁世凯给了重重一击,让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齿,对孙中山却有好感。这种逻辑看上去奇怪,想通了却一点也不稀奇。当年清廷死命通缉孙中山,要置革命党人于死地,人家反抗,要革命毕竟是理所必然,而袁世凯、黎元洪和秦时竹等人都是清廷官员,特别是袁世凯,可谓是“世受国恩”,但就是这家伙,夺了清朝的天下,故而遗老遗少们有评论:“大清非亡于革命党,实是亡于袁世凯”,同理,秦时竹揭竿而起,夺了东北,也是对清朝覆灭的重重一击,自然而然地位于仇恨榜的高位;
其次,秦时竹在东北闹革命,推翻了满清政权不说,还把关外“祖宗隆兴之地”的皇庄、各亲贵大臣的田亩统统给没收了,把一帮子遗老遗少气得不轻,更绝的是,秦时竹把蒙古和满族赖以发家的八旗制度也废除了,来了釜底抽薪,让他们是捶胸顿足,更增加了仇恨的心态;
再次,秦时竹不像袁世凯那些对某些复辟人士优容,赫图阿拉案、甘肃赵惟熙等都是被秦时竹以妄图复辟的手段打掉的,这一年多来,被秦时竹镇压下去的旧时旗主、王公不计其数,有不少人死在秦时竹、葛洪义的手里,旧时东北的势力被硬生生地一点点连根拔起,这帮人是旧仇新恨,声称秦时竹若是胆敢前来皇宫的话,必定让他“血溅三尺”。
当然,载沣懦弱,隆裕又舍不得为此搭上优待条件,自然不会同意这么做,实际上提这些主意的都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良弼、善耆这样的强硬派已经死了,禁卫军也被解散,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力量,而秦时竹又以强硬号称,既然敢来,肯定做好了一切准备,任何对他不利的举动都不太可能成功,到时候只怕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当然,清廷对秦时竹也不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起码秦时竹说话还是算数的。说过要没收,真的就没收了,说的要改革,也真的改革了,同理,说过要分田,也真的分了田。一般的旗民通过缴纳一笔注册费分得旗地后,都高兴地不得了,连呼“巡阅使万岁!”。下层人民才不管你们高层怎么想呢,他们有了活路才是最主要的。人在北京,旗籍在东北的人听到消息后也不禁心痒痒,兴冲冲地跑到关外,果然也分得了田地,回来这么一宣传,京城的八旗子弟就走了不少――人都是现实的,大清眼看是没有指望了,但好歹还有一份田地可以指望,大家闹腾归闹腾,不满归不满,但谁也不会和自己的日子过不去。
最后,最最要紧的一点是,在秦时竹大力倡导的垦荒政策下,关内满人开始了回流。由于南方革命党势力比较强,排满情绪也相对严重,对满人的态度都不是太友好,隆裕和载沣,虽然已经逊了位,但在名义上毕竟还是满的首领,这种情况他们看了也急,软弱的领导也不是没有优点,他们两个毕竟还在心里牵挂着自己的人民;听说秦时竹给妥善安置了,也都松了口气――他们可没那本事。因此,秦时竹没收资产的事情就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就当是分给那些满人了吧。大清还在的时候没能给自己的子民一些财产,那就只有在它的废墟上给子民一些安慰了……至于剪辫子等等都是小事了,谁也管不着。更妙的是,分得田地后居然也有满人子弟愿意参加北疆国防军(八旗本来尚武精神就强一些),而秦时竹还真敢收,让他们觉得这“五族共和”倒也不是虚名。
“徐大人,秦大人,你们二位来了?”世续站在门口迎接,“太后和王爷特意让我在此迎候。”
世续还是老规矩,一口一个“大人”,秦时竹一脸苦笑,也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好,还是徐世昌反应快,说:“那咱们赶紧进去吧,别让太后和王爷久等……”
一行人进了宫,情况特殊,秦时竹的警卫也被允许进来了,包围了大殿,负责外围的保卫工作。
隆裕和载沣坐在正中央,徐世昌上前一步:“老臣拜见太后、王爷……”
“徐大人,免礼,免礼。”
该如何行礼呢?秦时竹稍微愣了一下,冷不防从旁边的偏门里窜出一个孩子,冲到秦时竹面前,厉声质问道:“你就是秦时竹?”
“正是在下。”秦时竹定睛一看,乐了,这不是溥仪嘛?刚要说话,溥仪挥动着手里的小拳头就朝他打来,嘴里一个劲喊:“你还我天下来,还我天下来……”
秦时竹猝不及防,挨了溥仪好几下,虽说是孩子,但拳打脚踢的,还能感觉到疼。
“皇上,不得放肆……”座位上的隆裕发话了。
这个时候,旁边的太监赶紧把溥仪拉开,本来秦时竹的贴身警卫要上前,被沈蓉制止住了,她知道,溥仪的拳头对秦时竹没有危险,眼前这个人毕竟是退位的皇上,还是不要太突兀——夫人英明!
溥仪听到隆裕的训斥,手脚立即停了下来,转过头去,委屈地对隆裕说:“皇额娘,就是这家伙夺去大清天下的,朕要拿回来,拿回来……”说罢,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秦时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