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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天下之中的大焉,八方列国环伺,尤以北凉、东洛、南荆、西项国力最强,四国之中,又以西项与大焉戮怨最深。大焉极盛之时,西项五州被并四州,君臣流亡荒漠;大焉势微之后,西项频频反噬,时存亡焉之志。十六年前,西项举兵入侵,大焉西方四州:燕、云、朔、宁失其三,所赖卫鸯浴血奋战,才守住了宁州,保住了宁州之后的未离原和开元城。宁州,自此成为抵御西项的前沿要地,国家的藩篱重寄。
十六年来,大焉在宁州部署的兵力最多、将帅最精。先是卫鸯任节度使,总揽宁州军政大权,六年后,卫鸯为了夺位,转回开元城做骁翊卫大将军,掌控皇城卫戍,而接任宁州节度使之位的,便是唐之弥的胞弟唐之盈。
黄昏过后,唐之盈在宗山城幕府听群将禀报边疆的动静。卫鸯驾崩之后,西项几次派出骑兵窥探宁州边境,意图乘虚而入,见宁州城池坚固,守军劲锐,未敢轻举妄动,悄然卷尘而去。唐之盈听了战报,又将几处边军调遣了一番,群将正在听令,忽然卫兵来报:“将军,唐瑜来了。”
唐之盈将匕首在右手五指之间旋来转去地把玩,道:“叫他进来。”
顷刻,唐瑜走上大堂,向唐之盈行面见长辈的跪拜大礼,道:“侄儿唐瑜拜见叔父。”
唐之盈原本左臂撑在木椅扶手上,身子斜歪在左边,他看了看唐瑜,把身子挪一挪,倚向木椅的右边,不应。
唐瑜俯首在地,因听不见唐之盈的回复,遂大声重复道:“侄儿唐瑜拜见叔父。”
唐之盈换了左手握匕首,用大拇指将短刃弹出刀鞘,又按回去,依然不作声。
诸将看气氛不对,都起身道:“将军,我等先告辞。”
唐之盈道:“都坐下,他一会儿就走。”
诸将面面相觑,只好又坐下了。
唐之盈这才问唐瑜:“你来做什么?”
他没叫唐瑜起身,唐瑜恪守晚辈仪礼,不能起身,跪着回道:“宰相崔衡和御宪台令薛让要将唐珝带去沧山,唐瑜来求叔父出面,营救唐珝。”
唐之盈将匕首“啪”的一声按合了,猛然掷上面前的桌子,撞得几册书卷滑下了地。
唐瑜闻声,抬起头看唐之盈,道:“叔父,唐珝危在旦夕,只有叔父能救。”
唐之盈冷冷道:“关我什么事?”
唐瑜道:“唐珝和叔父同宗同族,一脉相连,岂能不关事?”
唐之盈斜眼和唐瑜对视,问:“唐璁被淹死在桃影河的时候,你们管过他没有?”
唐瑜道:“当时我父被软禁在家,我去职为民,唐珝下狱,只听闻堂兄也被逮捕入刑部大牢,对薛让暗算堂兄之事,毫不知情。”
唐之盈道:“我儿死得,唐之弥的儿也死得。薛让要抓,就让他抓去。”
唐瑜道:“叔父,堂兄是为救我父蒙难,也是为救唐家蒙难。我父与叔父从来教导我们,唐家子孙,同气连枝,休戚一体,堂兄是在践行长辈们的教诲,才遭不测之祸!眼下唐珝受辱落难,叔父若忍心袖手旁观,对不起往日说出的教诲,对不起未瞑目的堂兄。”
唐之盈倏地站起身来,怒喝道:“你们在开元城胡作非为大半年,瞒得我半点风声不知道!同气连枝!休戚一体!你们要早些来告诉我,哪里会搞成这副烂摊子!”
唐瑜道:“唐瑜也被蒙蔽在外,我父和堂兄两人将万事都独撑了。唐瑜也曾懊悔,本早该觉察当时蛛丝马迹的反常。”
唐之盈坐回木椅,道:“唐之弥要保自己的儿子清白,就把我的儿子拖进泥潭去了。”
唐瑜哑了口。
唐之盈道:“唐之弥这些年做的贪赃枉法事,哪一件我不知道?国法在上,他早该伏诛,怪不得薛让。他要避罚偷安,是他自己的事,不该瞒着我,拉上我的儿子。我多年戍守在外,只得一个唐璁,放在皇城,托付给唐之弥,满心指望他能视如己出,约束照顾,却冷不丁骤不防,让我收到了唐璁死在桃影河的消息!唐之弥把我独生子拉扯成这样,我心里想不开。”
唐瑜道:“可是唐珝不曾负叔父,他有危难,叔父不能放任不管。”
唐之盈道:“你父亲有事,要找唐璁帮忙;你弟弟有事,要找我帮忙。活该你家是大宗,我家是小宗,要任你们差遣?”
唐瑜再叩首在地,道:“叔父,唐瑜风雪兼程而来,不是差遣,是求援。叔父不肯援手,唐瑜又要失去一位至亲。唐家显赫天下,却风雨不能同舟,任人鱼肉。百年大族,分崩离析,是衰于我父,衰于唐瑜,也何尝不是衰于叔父之手?”
唐之盈的脸隐隐抽动了几下。两边坐的将领看不下去了,都站起来抱拳道:“将军,救唐三公子何其容易?只要将军下令,我等领兵去未离原上一屯,保管崔衡薛让立时放人!”
唐之盈道:“我的家务事,你们操心什么?”
几位将领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唐之盈问唐瑜:“你也是这个意思?”
唐瑜道:“叔父权重,能上疏,也能兵谏。”
唐之盈冷笑道:“我不会上疏,更不会兵谏。”
唐瑜的心落了下去。唐之盈道:“我还有许多军机要谈,管不了你家的事。”
唐瑜道:“叔父何以冷漠至此!”
唐之盈道:“我独生子都死了!没空关心别人的儿子兄弟!”
唐瑜跪在当地沉默片刻,只好稽首拜别,他一起身,唐之盈又问:“你去哪里?”
唐瑜道:“回开元城,去和三郎说一声,我许的诺不能实现了。”
唐之盈冷脸不接话,唐瑜便往堂外走,忽然卫兵进堂,向唐之盈道:“将军,夫人来了。”
倒在椅子里的唐之盈一下子跳起来,问:“她来做什么?”
只听一个女子道:“我煲了山药猪骨汤来给你,你领不领情?”
话音落时,一位云鬓坠金、蛾眉长描的中年妇人笑吟吟走进堂门,诸将俱起身行礼道:“夫人。”
唐之盈夫人柳娘子正要应答,却看见了大堂正中的唐瑜,她一怔,讶异道:“二郎,你怎么来了?”
唐瑜重行子侄礼,道:“叔母,唐瑜来找叔父,未来得及拜见叔母。”
柳娘子疾步走过来,手抚着唐瑜的脸细看,皱眉问:“好孩子,一年多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
唐之盈沉声道:“他不是孩子了,你这是做什么?”
柳娘子道:“他八十岁在我面前也是孩子!我看着长大的,现在看不得了?”
唐之盈闭了嘴。
柳娘子又问:“怎么不坐下说?”不等唐瑜答话,便拉下他坐了,叫家奴把山药猪骨汤端来,先给唐瑜盛了一碗,再分盛给在座的将领,最后给唐之盈送上去。唐瑜哪里吃得下,只将勺子在碗中搅来搅去,听柳娘子问他几时到的,吃饭没有,来为何事,唐瑜因道:“三郎还在狱中……”
柳娘子接话道:“你叔父两次上书先帝,请求放人,先帝都不回应,如今先帝又驾崩了,这可如何是好?”
唐之盈在上席咳了一声,道:“我们还有军务要谈,你们去后面说话。”
柳娘子横了他一眼,向唐瑜道:“好孩子,咱们去偏堂,莫误了唐将军的军国大事。”
唐瑜素知叔母泼辣,再不敢说“告辞”二字,只好随她往外走,唐之盈见二人出去了,暗地松了一口气,向诸将道:“家中杂事,耽误了这么久,见笑见笑。”
诸将道:“不妨事。”
唐之盈把桌上公文翻了半天,问:“刚才说到哪里了?”
将领们还没开口,却又听得一阵脚步声响,长裙飘飞处,柳娘子闪进堂来,厉声斥道:“唐之盈!你为何不救唐三郎?”
唐之盈道:“我……”
柳娘子打断他,问:“唐珝是不是你唐家的骨肉?”
唐之盈道:“你先出去,我稍后就来。”
柳娘子高声喝问:“你回答是不是!”
唐之盈如实道:“是。”
柳娘子道:“你知道是!那唐家人要被赶尽杀绝,你就坐视不理?”
唐之盈道:“我儿子是他老子害死的!理什么理?”
柳娘子站在大堂正中骂道:“耗子油糊了心的老兵奴!害死你儿子的人在沧山上!你不敢去找薛让报仇,却拿自家的子侄出气,算什么男儿丈夫!你儿子活着的时候,三郎的父亲亏待过他没有?他从五品少卿怎么得来?他强占曲家三百亩田庄,谁帮他压下来的?没有他伯父,他早十年就被正法了!你说他是为救伯父,我看他是为救他自己!”柳娘子一边大骂丈夫和儿子,一边却眼泪滚滚而下,“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溺爱,不要胡惯,你听过没有?从来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买月亮,打人了你护着,伤人了你保着,养成个天王老子也不忌惮的脾气,做过多少目无王法的事来!谁把你儿子害死的?不就是你这个做父亲的!”
柳娘子越说越气,大踏步上前要和唐之盈清算,唐之盈慌忙离了椅子,诸将赶紧上前拦着,劝道:“夫人,莫动怒,将军面上不好看。”
柳娘子喝道:“谁敢拦我!看你们一个个佩刀带剑的,就和我说说,你家人被关了打了杀了,会不会学你们大将军袖手旁观!谁好意思做缩头乌龟的,谁就来劝我!来来来!”
诸将个个唬在当地,不敢再作声。柳娘子一个箭步射上正席,唐之盈见她往桌子右边来,自己便闪到桌子左边,夫妻两个隔着一张书桌对峙,柳娘子道:“唐之盈!你部下都在看着你!堂堂宁州节度使,十五万兵马在握,连个侄儿都不能保,看你如何保国家!”
当着部下,唐之盈面子抹不开,也斥道:“没见识的妇人!张口就来!兵谏是容易事吗?那是逆反的死罪!你回家去,莫在这里多事!”
柳娘子的声音震得四壁火把都在晃,她啐道:“我多事?竟是我多管闲事了!也罢,这原是你们姓唐的事,和我一个姓柳的有什么相干!我明日就回柳家去,任你唐家多灾多难,都连累不到我身上来!”她说着,便冲过书桌要打唐之盈,唐之盈绕着书桌下了地,柳娘子追打不到唐之盈,就一把拉住劝架的唐瑜,哭道,“我嫁到你们唐家三十年,落了什么好来?得个丈夫,十年有八年在军营,面也见不上几次;得个儿子,含辛茹苦拉扯大,死得连全尸都没有;如今连个小妾都敢骑到我头上来……”她一下止住哭,问唐瑜,“那不知廉耻的老东西纳了个十七岁的婢子做妾,你知不知道?”
唐瑜道:“不知……”
唐之盈急急抢话道:“你就事论事!不要扯其他!”
柳娘子又哭得鬓上金花乱摇:“我怎么没有就事论事?不是那妖妖娆娆的贱婢一天到晚勾引你沉湎酒色,消磨你的志气,你怎会这般胆小怕事?”她看见屏风上悬着一把剑,便上前拔了剑出来,唐之盈问:“你、你要做什么?”
柳娘子道:“我今日一了百了!先杀你,再去杀那贱婢!”
诸将慌忙把唐之盈围住,一叠声道:“夫人冷静!不兴动粗的!”
柳娘子手持宝剑在堂上大步游走,一口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兵奴”,要寻到诸将的破绽,捉出唐之盈来,一众身经百战的将帅被她撵得节节败退,唐瑜来夺柳娘子手中的剑,险些被剑锋划破了衣袖,一个部将拦在唐之盈身前,婉言劝道:“夫人息怒,无论将军如何宠爱婢子,主母终归还是夫人……”
唐之盈立刻在心中怒骂:“话都不会劝的糙军汉!”
果然,柳娘子只听得进“宠爱婢子”四个字,更是醋意大发,道:“我算什么主母?如今唐家竟是那贱婢说了算!我嫁给他三十年,如今在家中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说毕,将剑一挥,挣脱唐瑜,掉头便往堂外走,口口声声要回家去,“杀那惑人心智的狐狸精!”
唐之盈急了,分开保护自己的诸将,叫道:“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柳娘子走到门口,听得唐之盈呼唤,当下挥袖转身,长剑遥指唐之盈,问:“你去不去救三郎?”
唐之盈直起腰杆,丹田发气,大声道:“去!”
当夜戌时,部下们领了唐之盈的兵符,各自去调兵遣将。亥时刚过,驻守宗山城的三万骑兵集结完毕,只等唐之盈发号施令,便要往未离原进发。谁知宗山府尹陈俊孝刚从开元城出公差回来,一进城,见满街都是骑兵来来往往,大惊失色,问了个究竟,便往节度使幕府而来。
唐之盈换了戎装,背着手,吩咐书桌前的唐瑜:“第一封奏疏给小天子,说朝中有奸佞,臣不得已,发兵清君侧,只要:一,释放唐珝;二,处决薛让,臣立刻退兵。第二封行文各州节度使,说这是我唐家家事,谁要插手,别怪唐之盈翻脸不认人!”说完又嘱咐,“意思是这意思,但写文雅些。”
唐瑜悬腕走笔,不加粘滞,唐之盈站在一边看,意犹未平,问:“你叔母说小妾欺负她,你信不信?”
唐瑜心神专注于笔,不好开口,便笑了一笑。
唐之盈愤愤道:“小妾自从进了家门,被她三天一骂,五天一打,昨天晚上还找我哭,求我买间外宅自己出去住!你评评理,合族上下,谁敢欺负她?”
唐瑜抿嘴轻笑不接话,半个时辰后,卷上千字,一气呵成,唐之盈正要拿过来看,陈俊孝冲进来,问:“唐将军要兵谏?”
唐之盈道:“为救亲侄,不得不发。”
陈俊孝道:“是为三公子唐珝?”
唐之盈道:“是。”
陈俊孝道:“我早上在皇城听说有人在出面救他,将军何不再观望观望?”
唐之盈和唐瑜吃惊不小,齐问:“谁在救他?”
陈俊孝道:“后将军孙牧野。”
唐之盈道:“孙牧野?”便斜眼看唐瑜,“你有这么大靠山,还来找我做什么?”
唐瑜惊疑道:“我不知道此事。”
陈俊孝道:“我听说孙牧野在朝堂上和崔宰相争执,似乎是为唐珝。”
唐之盈问:“到底救出来没有?”
陈俊孝道:“我急着回宗山城,不知道下文。将军不如按兵不动,先打听明白。”
唐瑜道:“叔父,唐瑜先回皇城看看。”
唐之盈点点头,唐瑜便告辞去了。
唐之盈拿起两封公文,向陈俊孝道:“小侄草拟的章表,烦请陈府尹阅览改动。”陈俊孝将两封公文从头到尾细细看了,称道:“唐二公子辞采谨严,文气遒正,陈俊孝实不能增删一字!”
唐瑜驰马出开元之时,龙朔宫门也开启了,宰相崔衡率领百官步入太初殿,例行早朝。城中犹如冰天雪窖,九岁的卫熹在暖阁中酣眠不肯起,他的母亲崔太后也溺爱不究。崔衡在相椅上端坐了,同百官议政,不多时,赞礼官曰:“后将军孙牧野入朝!”
殿门开了,戴鹖羽冠、穿绛纱服的孙牧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宽袍翻飞生风,引得左右两班大臣纷纷凝目。以往公服上朝的臣将,谁不是白眉皓首的长者,唯孙牧野年不过二十五,又生得挺拔轩昂,倒把文缛的朝服穿出了勃勃英气来。
孙牧野先向崔衡行礼,崔衡回了礼,孙牧野抬头看见空空的龙椅,问:“圣上怎么不在?”
崔衡道:“圣上年幼体弱,寒日多眠。”
孙牧野便向内侍监丁怀安道:“去请圣上上朝。”
丁怀安却看崔衡,孙牧野又道:“百官都在朝堂议事,天子在后宫睡得着?”
崔衡道:“他才九岁。”
孙牧野道:“九岁也是天子!”
崔衡不说话,孙牧野又看丁怀安,丁怀安便去了。过了三刻,宫人们拥着睡眼惺忪的卫熹出现,崔太后也随同前来,在帘后坐下。
百官朝拜礼毕,孙牧野问:“陛下现在坐的龙椅,先前是谁坐的?”
卫熹怯怯道:“是先帝。”
孙牧野问:“先帝在时,每日上不上朝?”
卫熹心愧,便转头向母亲求助,崔太后微笑道:“先帝每日卯时上朝,午时退朝,风雨无阻。”
孙牧野向卫熹道:“先帝把大位留给陛下,是把未竟的事留给陛下去做。先帝先前做到的事,现在陛下都要做到。先帝守业辛苦,陛下不能怠惰,辜负先帝。”
他已经尽力和颜悦色对面前的童子说话,在卫熹看来却还是冷酷,卫熹低了头,道:“可我听不懂你们说的事。”
孙牧野道:“听不懂你就问,殿上的大臣会教你。”
崔衡忍不住道:“孙将军说话留意措辞!臣子怎能教天子?”
孙牧野道:“他不懂,自然要人教,这有什么?谁生下来就会?”
礼部尚书殷鹤道:“孙将军不能严于待人,疏于律己,你请圣上不怠惰,自己上朝却迟到,怎能服众?”
孙牧野道:“我是去未离原拦人,所以来迟了。”
崔衡立刻问:“拦人?拦谁?”
孙牧野转身向殿外道:“把人请进来!”
殿门又开了,两个高冠华袍的官员怏怏地进来了。待看清二人的面孔,殿上顿时满是讶异声,众官齐齐转头看向崔衡——这两人,一个是礼部右侍郎李正君,一个是朝散大夫谢成,却是崔衡派去东洛的使节。
孙牧野道:“我昨日听说崔相公遣了使者去东洛议和,于是快马追赶,在未离原和章州交界处截到二位,连夜带了回来。”
崔衡起身道:“我也知道孙将军年轻好战,只是白鸢江一役,大焉兵败,先帝驾崩,不能不偃武止兵,休养生息。”
孙牧野道:“白鸢江战,洛胜如未胜,焉败如未败,焉军在西岸还有甲士十万,洛军在东岸已无可战之兵,求和是洛的上策,焉的下策,如今东洛还没提求和,崔相公反倒先示弱了。”
崔衡道:“国君三年两替,政局不稳;大军三年两战,斫伐过度。我为长远计,决意不争一时之雄,兴文治,缓武功,此庙堂大道,孙将军久在马背,或许不能明白。”
孙牧野听得懂他在奚落自己,道:“论政,孙牧野不如崔相公;论兵,崔相公不如孙牧野。孙牧野身在马背上,才看得见战机,现在东洛战后衰弱,正是乘虚而入的时候,一旦东洛元气恢复,再想强渡白鸢江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