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亘为会试头名,排第一位,经金吾卫搜查后,带着众人过了承天门,大街东为太庙门,西为社稷坛门,穿过端门,印入眼帘的便是六科直房,再前,便是午门了。
瘦竹跟在了诸位贡士中,望着六科有一瞬间的恍惚,四年前他还记得陆阿灼在村里同胥吏范止对峙,扬言要到午门前的六科直房告御状。
“她是真厉害,怎的就知道午门前有六科直房,可她胆子也特大了,明明平民百姓很难接近午门的,要不是今儿见了金吾卫搜查的风范,我还真要被她的话给骗了呢。”
然而半真半假的话却是镇住了胥吏。
瘦竹心下再次被陆阿灼折服。
贡士过了中书科、尚宝司后,便分列两队,第一、三、五等阳数为一列,从午门东侧的左掖门经过,余下的二、四、六等阴数从右掖门过。
辰时穿过奉天门,于奉天殿前参拜各位考官,寿德爷姗姗来迟,待众人行礼过后,便依次入座答题。
往年寿德爷坐半个时辰就要起身离开,这会儿罕见的竟是待了一个多时辰,就盯着首个考生发愣地看。
别人在想什么,他是不在意,皇帝想的是:“此子仙风道骨,举行斋醮时,就该由他来奏章祝文。这模样,不等他文字如何,探花是没跑的了。”
看了有一个半时辰,皇帝起身离开了奉天殿,王大太监紧随在后,寿德爷指了程亘的位置,暗示那人要留着。
王大太监去了一趟内阁,回来告知寿德爷:“此名相公乃壬戌会元,江南嘉水县程家人士。”
皇帝颔首,十分满意,“既是会元,内阁呈上来的卷子就必定有他,到时朕来定排名。”
且说内阁正在看会试前十名的卷面,葛首辅只看了程亘的会试卷面便放到了最底层去。
早在正月灯节,他便从三儿子口中得知了,程亘拒绝来给葛太太唱戏,那会葛首辅就明白此人拒绝当葛家的门生。
来讨葛太太欢心,是一次很好的投靠机会,对方不是傻子,但就是明确回绝了。
再有嘉水县程家宗族的人来告知,程亘一家闹着要从宗族脱离门户,自立门庭。
葛首辅的门生把持吏部的考选工作,即便程亘中了进士,吏部不给过签,或者外放到偏远地区当小县令,皆是一句话的事,对方心中明白,却仍然故意得罪葛家。
葛首辅心中不悦,自然要将程家几位考生的卷子放到后面去,一般来说,皇帝也只看前面的卷子罢了。
正当他挑选门生之际,司礼监王大太监过来,轻声细语问了头排考生的名字,笑道:“这位相公容貌实在惹眼,又是坐第一排,万岁爷便记住了他,差老奴来问一问,不知相公的会试文章如何?”
葛首辅顿了一下,起身抽出了程亘的文字出来,笑着递给了大太监去观望,就说是此次会元,十分有才。
王大太监见卷面是从底层抽出来的,也就明白了,笑道:“还请葛中堂后天将卷子一起呈上来,万岁爷记着呢。”
不是威胁的话,单纯是提醒罢了。葛中堂颔首,归座后细细琢磨该如何处理才好。
“这小子容貌确实出色,倘若一味压着,反倒惹来万岁爷的猜疑,何不大方送过去请万岁爷定夺,之后入了翰林院,那里也有我的门生把持,十年八年的看他如何熬下去。”
黄昏时分,答题结束,奉天殿的执事官收了卷,送弥封官盖印,再送往东阁。
此时,考生渐渐离开,程亘一行人是约好在礼部前等候。
“先回去吧,我实在饿极了,虽说有光禄寺提供的饮食,却是不敢大吃大喝,殿里安静得令人心慌。”
一开始皇帝盯着时刻,底下贡士各个战战兢兢,写字还带甩尾漂移。
后来皇帝离开,内阁也走了,殿里氛围稍稍好了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殿试是不允许上茅厕,一天下来考生们滴水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