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贯华轻叹一声,道:“云舒,既然事到如今,我们敞开了说也无妨。于私,我们两人确实与顾檐梅并无仇怨,或者说曾经受他照拂恩惠。但是,于公,是他顾檐梅有错在先,我们为的是江湖道义,并没有做错。”
乔贯华本不想用这个理由来劝说夏云舒,但是毕竟,这个理由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最有用的。
夏云舒看着乔贯华,喃喃地道:“道义是道义,鲜血也是鲜血,其实都是一样的……”
乔贯华道:“如果九年前,我们就告诉了你这一切,你这九年会觉得开心吗?”
“或许,不会吧……”夏云舒有些神色茫然,似乎是在思考,但片刻后脸色渐渐转为痛苦,如果九年前她就知道醉红妆的存在,这九年她绝对不可能过得轻松。
乔贯华将夏云舒的表情看得分明,继续劝道:“当初利用了你的单纯,是我们不对。可我们瞒着你,确实是希望你可以永远都不知道,可以永远开心地笑下去,不用和我们一样背负这么多。”
夏云舒将整个身体都伏在桌上,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然后哭出了声音。
乔贯华听着夏云舒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夏云舒的肩膀,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火燃透万叶台的那个夜晚,桩桩件件,虽然过去了九年,但乔贯华依旧十分清晰地记得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们用来杀顾檐梅的计划,当然不只是醉红妆的毒,他们还准备了很多对策,其中包括一批伪装成碧霄宫弟子的杀手。
为了掩人耳目,那批杀手是特地从中原的“拂衣楼”找来的。拂衣楼是中原最大的杀手组织,楼中的杀手个个都是绝顶高手,足以以一当百。据说“拂衣”二字取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句诗,号称“这个世界上没有拂衣楼杀不了的人”。
在生日宴的三日前,乔贯华和夏云舒的父亲就带着拂衣楼的人进入万叶台,然后潜伏在了剑鸣堂。拂衣楼到底是暗杀的行家,进入剑鸣堂后便开始做各种精细的布置,只待最后那晚一击而中。
乔贯华本以为,有了拂衣楼的绝顶高手,又已经给顾檐梅下了醉红妆的毒,肯定万无一失。但是,等到真正和顾檐梅交手的时候,杀手们还是逐渐一个接一个倒下去,没有一人能够近顾檐梅的身,而顾檐梅根本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这个世界上没有拂衣楼杀不了的人。可是,顾檐梅不是人,是魔,是神。
等活着的杀手越来越少时,乔贯华和夏云舒的父亲这才迫不得已上场,但二人怕被顾檐梅认出来,都换成了平时不用的武器,而且还要隐瞒惯用的招式,根本就不是顾檐梅的对手。最后,杀手只剩下了三两人,乔贯华和夏云舒的父亲也都败在了顾檐梅的手上,好在二人只受了些轻伤。
乔贯华他们知道再交手下去必然会被顾檐梅发现身份,只能立刻向剑鸣堂外撤退。就在乔贯华被夏云舒的父亲扶着退出大殿的瞬间,乔贯华看见最后一个杀手倒下去,然后,原本和顾檐梅一起与杀手交手的谢凌风,突然将手中的承影剑刺向了顾檐梅。
乔贯华被带出了剑鸣堂,并不知道之后的情形,但就在他们退到半山腰时,便看到整个万叶台燃起了火光。那一瞬间,乔贯华便知道,谢凌风已经用了最后的那个办法。
他们早就将剑鸣堂的每一根柱子和屋梁都浸透了无色无味的油脂,如果不能直接杀了顾檐梅,只要能让他受伤,暂时无法迅速移动,就可以在瞬间点燃整个大殿,用大火将他困在殿中。
所以,看到火光的那一刻,乔贯华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成功了。
虽然乔贯华知道,此后的人生,他们必将为此背负很多东西,而且要背负漫长的一生。但是,乔贯华始终觉得,与这件事带来的巨大成果相比,这样的背负并没有什么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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