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2年(魏嘉平四年)十一月,司马师正式奏请魏少帝曹芳出兵伐吴,虽然当时的曹芳内心里并不赞成大举出兵,可此刻他已然做不了魏国的主。
因为他发现司马师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倍加尊崇,然而真正对军国大事持有决策能力的人却并不是自己,而是司马师。起初曹芳也因有些政事的处理方式向司马师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可通常的结果总是这样:
意见一致的时候曹芳说了算,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则由司马师说了算。
这下子曹芳内心对司马家的好感,渐渐开始因为司马师的大权独揽而产生了变化,他觉得司马师似乎和曹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更精明、更阴险、更善于操纵权势罢了。
尽管内心不愿意,但没有拒绝权力的曹芳还是下诏批准了南下征吴的战略计划,并且当朝宣布了司马师早已拟定好的将帅名单。
当时站在两列的群臣之中,大多数人迫于各种原因都站在了司马师的一边,至于高柔、王肃等老臣则保留了自己的意见,而那些表面上赞成司马师伐吴的臣子当中,有一个人的内心是颤颤不安的,这个人便是刚刚升任中书令的李丰。
自从贾充和司马昭的席宴之上引发了那场冲突之后,李丰就整日疑神疑鬼,认为司马师必然会因此而迁怒于自己,直到司马昭下令将贾充调任汲县担任典农中郎将后,这种不安在李丰的心中就愈发强烈起来,他觉得司马师越来越疏远自己,好像是在有意和自己拉开距离,在这种心理暗示之下,李丰很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也会遭到这种“流放”的待遇。
为此忐忑不安的他前往自己好友光禄勋张缉的家中拜访,想要排解自己内心的苦闷。
张缉是曹芳皇后张氏的父亲,身为皇帝的国丈他对司马师的擅权专政、架空天子早就心生不满,而自己明明是皇亲国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权势和地位,这让张缉的内心挣扎不已,可自己的实力远不如司马师,所以只能将不满隐藏在心里。
在张缉的亲自迎接之下,李丰来到了正厅之中,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向张缉吐露,可当他走到正厅门口时,却发现厅内有另一名男子早就站在那里了...
他年纪约为三十不到,长相清秀颇显儒雅之态,一看到李丰走进来便恭恭敬敬的对他拱手行礼:
“在下见过中书令大人。”
看到这名看似陌生却又颇有些面熟的脸孔,李丰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于是便问张缉:
“这位是?”
张缉介绍道:
“这位是嵇康,字叔夜,他是沛王之女长乐亭主的夫婿。”
当李丰听到“嵇康”这个名字的时候,当即感到如雷贯耳,他立刻上前向嵇康回礼说:
“原来你是名列大名鼎鼎‘竹林七贤’之首的嵇叔夜,真是失敬失敬。”
“竹林七贤”,是继“颍川八士”之后又兴起的七名青年才俊,其活动范围大致在山阳境内,他们常常聚集于竹林之中纵论天下大事,这些人分别是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和阮咸,其中以嵇康的才学最为出众,故此名气也最大。
当初沛王曹林十分赏识嵇康的才学和人品,于是便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长乐亭主下嫁于他,也正是因为这层特殊的关系,令嵇康的政治立场偏向于曹氏宗亲一边。
当年高平陵之变后,曹爽的宗族势力遭到了司马懿的大规模肃清,对当时嵇康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波动,尤其是在司马师掌权之后的行为,更加让嵇康对司马家本能的产生了抵触情绪,所以在司徒高柔和光禄勋王肃联名向朝廷推举重用嵇康时,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擢升,并且向朝廷提出了辞去中散大夫职务的奏疏,但没有被司马师批准。
在那之后,嵇康便基本处于朝政的边缘化人物,为了避免再度引起司马姐夫弟的关注,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嵇康便更少关心政事了。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李丰问嵇康说: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对了,你怎么会在张大人府上呢?”
嵇康答道:
“在下是奉命前来是给张大人呈送公文的。”
说罢嵇康还对李丰说:
“我们之前曾经在令胥的婚宴上见过,可能李大人没有印象了。”
经嵇康这么一提醒,李丰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在看到嵇康的同时,会有种淡淡的似曾相识之感,他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
“还真是,你瞧瞧我这记性。”
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随后作为东道的张缉便邀请他们入座:
“好了好了,有话不要站着说,两位都请入座吧。”
入座之后,张缉便问及李丰此行的来意:
“不知安国此来造访,到底有何要事?”
本来李丰本以为只有张缉一人在家,可现在突然冒出了个嵇康,这便让他只好改变原本的打算,转而将话题扯到了无关紧要的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伐吴的大军不日即将出征,此战毕竟关涉大魏国本,大将军甚至连新城乡候都派出去总领东军了,可见他对此战是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