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凉州府大都督府。
二皇子朱佑镇由大都督林钦陪同, 就在正殿, 等候救他性命的那几个书生。
朱佑镇生于宣宁三年, 肖蛇, 而今年恰是个蛇年, 也是他的三十六岁本年。
大明的国境线, 北不过宣府卫,但是西边,却一直要到永昌卫, 而塞外这一片大平原,朝廷一直很重视,因为它算是除了两淮之外, 最大的粮食产地。
朱佑镇代父巡边, 却不料居然遭遇一场绑架,可以说是吓掉了魂魄, 不过, 他虽生于优渥, 但为人心思镇定冷静, 经过三天的休养, 已经缓过来了。
不一会儿,救他的三个男人, 陈淮安,齐高高, 骡驹, 还有在永昌卫布□□的王金丹,就全来了。
早在来之前,林钦便给朱佑镇解释过,说这王金丹是秦州知府家的大少爷,自幼喜欢钻研火/药,自己研制出来用鸽子粪,桦树灰,以及尿液等物治成了火/药,因要找个试炸,才会悄悄在永昌城外布火/药阵,谁知居然阴差阳错,就帮永昌卫解了一场围城之困。
真相是否如此,自然可以留待后察。
但他冒着杀头的罪试治火/药,误打误撞下就成功抵抗了一场外夷的入侵,却是实打实的。将功抵过,这时候肯定也只有赏,没有罪了。
听说王金丹自幼喜武不喜文,而父亲又逼勒着他,要他读书,他才义气用事,跑到边关来,朱佑镇一笑道:“既是如此,本宫准你从此在林指挥使手下当差,你若愿意,就拜他一回,从此认认他为主帅吧。”
王金丹一直以来跟着陈淮安跑前跑后,想要的就是这么个机遇,可以让他从此弃文从武,在沙场上争功名。
有皇子发话,他爹王世昆那儿自然就没什么话说了,所以他当即一拜,便算是参军了。
比之解了围城之困的王金丹,朱佑镇更感谢的,是于匪阵中把他救出来的陈淮安。
这人昨日初见时,一件青直裰,高高大大,相貌朗朗,深投朱佑镇的眼缘,再兼他于匪阵中生生挡刀,朱佑镇可谓一见如故,直接站了起来,走至陈淮安面前,瞧他绑着绷带的左手尚且屈在胸前,显然是伤到筋骨了,遂道:“但不知淮安想要什么,无论要什么,只要本宫有能力,一定替你办到。”
陈淮安道:“小生一介读书人尔,家业虽小,倒也够用,除了读书报国,没有任何贪著。至于读书,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是个须得苦学,自悟,方能成材的事业,所以淮安无任何所求,只要殿下安全就好。”
这话答的敞亮,再兼他面相大气,声调高昂和悦,笑的既谦和,又不卑不亢,引得朱佑镇忍不住又是一声赞:“想我大明,徜若人人能有淮安的身量,又有淮安的心性,沧生百姓,又何愁国门之悬,羌人之乱?”
殿中一众指挥使们听了,当然是无不点头,称是。
大都督林钦站于一侧,他的侍卫长胡传,就在他身侧站着,正在耳语。
“他家妇人名叫罗锦棠,就是给您送酒的那位。至于三天前大闹都督府的,应当就是这陈淮安,他们从送酒,到救二殿下,肯定皆是早就谋划好的,但不知,是什么计谋。”胡传说道。
林钦闭了闭两道锋刃似的浓眉,依旧紧紧盯着陈淮安。
这个人,头一回在净土寺相见,烂麻白披,简直就像个乞丐。
他心中唯独的一念,就是觉得这男人配罗家大姑娘,简直是天道的不公,无眼。
但今日再看他,一件直裰,于男子中难得的俊朗相貌,一股龙腾虎跃之势。
书生擅武,能从马帮手里把朱佑镇给救出来,极度的诡诈。
至于罗家大姑娘,锦棠,锦堂,却原来,他一直难以问出口的闺名,就在酒坛子上,多少回吃酒是抚过,锦棠二字,真真儿的好名字。
他道:“此事,你接着打听。”
胡传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
仙客来客栈中。
锦棠洗了两件儿自己的衣裳,搭凉在屋门外,坐在院子里的石几上正在吃樱桃,磕着瓜子儿,瞧着脸肿胀的有些过分的葛青章里里外外的,收拾俩人的行李。
此时正好晌午,住宿的客人们皆在院子里坐着吃茶,说闲话儿。
前两天发生在永昌卫和宁远堡的战事,自然最为人门所津津乐道。
锦棠听人们说王金丹于永昌城外是如何试炸□□,一条火龙腾天而起的,而陈淮安又是于宁远堡,于匪军阵中如何救的二殿下,形容的惟妙惟肖。
一场大战消泯于无形,始作俑者黄爱莲,却没有被任何人提及。
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隐在幕后,也没人见过她和貉台的往来,而朝堂之事又那么复杂,锦棠真要跑到林钦那里去告发黄爱莲,也不过死的更早而已。
于锦棠来说,只要永昌不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吃罢了樱桃,洗了把手,她正忙忙碌碌的收拾着行李,葛青章走了过来,说道:“妹娃,今儿早晨还剩了些饼,你要觉得饿,就吃了它。”
锦棠总叫葛青章追着喂东西吃,早烦了,更何况肚子饱的什么一样,连忙道:“表哥,我最恨吃饼子了,你快自己吃了它。”
葛青章笑了笑,道:“那就留着,万一路上你饿了,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呢?”
这人是贫家孩子,天生的爱存粮食,但自己与食物又没什么贪求,存来,千方百计,换着花样儿的给锦棠吃。
将饼子用油纸包好,他款款装到了行囊里,便望着锦棠:“妹娃,咱们该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