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峰山大战之后,紧接着钧州大战。蒙古军立即攻城,钧州城破,完颜合达巷战中力尽被俘,不肯降被杀。完颜陈和尚本来已经躲过去没有被蒙古军发现,但是他自己走出来见蒙古军,并要求见蒙古大将。拖雷问他,他说:“我忠孝军总领陈和尚也。大昌原之胜者我也,卫州之胜亦我也,倒回谷之胜亦我也。我死乱军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明白死,天下必有知我者。”蒙古军要他投降,他不肯,于是蒙古军用刀背敲断他的小腿骨,然后问他:“现在降不降。”完颜陈和尚用断骨坚持站立,仍然不肯投降。蒙古军又用刀割开他的嘴巴两边,一直割到耳朵,然后再问他降不降。完颜陈和尚一边忍受蒙古的零碎刑罚一边大骂不绝,至死不屈。年仅四十。拖雷对他的忠义感到钦佩,亲自用酒祭奠他,说:“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你马上也要死了好吗,还有个屁他日啊喂。)
作为一生不败、武力强横、杀伐屠戮的拖雷王子,(比如你在呼罗珊屠城屠得也是蛮爽的。)结果被一个实施者与参与者谁都不会相信、但逻辑自洽的阴谋搞死,也算是天大的笑话了。闻拖雷大捷,窝阔台大汗就躺倒了,急招回拖雷,然后萨满巫师说已把大汗的病放在巫水里,请监国大人以身代、挽救大汗之病。这是个逻辑陷阱、两难选择,你不喝就是不忠,那么杀你个没商量;你喝了那么你死了也是代大汗的病而死的,大伙儿表示理解没毛病。拖雷王子喝了很快就死翘翘了。作为能抗得住万里孤行的强健体魄,一碗水就放到,这碗水没毛病谁信?反正我是信了。也许是大汗心机,也许是萨满巫师体察上情,也许拖雷王子积劳成疾正巧了。。。反正成吉思汗最宠幸也最能杀的爱子,就这么窝囊地死了。同样年仅四十。
对此战,对立的双方,跟大宋血海深仇的金军,与尚未对大宋完全露出獠牙的蒙古,我们却必须承认,这场对决中,反而是完颜陈和尚更加披洒着人格的光辉。金史是元人所写,但毎看到这一段时,所有人内心的天枰,却都倒向了这个小名叫陈和尚的完颜彝的女真异族。因为这种事迹完全符合我中华文明的忠义传统,明代李东阳作词赞到:“汝何官?金大将。汝何名?陈和尚。好男子,明白死。生金人,死金鬼。胫可折,吻可裂,七尺身躯一腔血。金人愤泣元人夸,争愿再生来我家。吁嗟乎!衣冠左衽尚不耻,夷狄之臣乃如此。”
说实话,在写三峰山开头与结束的心境是完全相反的。刚开头时,胸中充满了对女真王朝报复的快意,你也有今天;但随着行文,蒙古主将越来越猥琐,女真大将越来越光彩,所谓壮怀激烈的悲剧的英雄更容易动人心吧。
其四,三峰山战例分析。
从客观角度讲,三峰山一战,蒙人的战略与战术都接近完美。即拖雷部队拖住金人主力,各路蒙军向三峰山集结包围,所谓中心开花是也。该战略极为凶险,鲜有成功,对战场各要素的要求太高,孟良崮的张灵甫就是个拙劣的东施效颦;同时,对中心部队的要求更高,拖雷就几万人马,在人家腹地、几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辗转腾挪,真是分分钟被包饺子的命啊。当然,为大汗所忌的拖雷监国大人,也是迫不得已而行险招。
传说拖雷在三峰山决战之前,希望能拖住金人主力,亲自祭天,祈求一场大雪来困住金军,结果天假人愿。此当是神话蒙军的运势,蒙古人精于作战,这雪云低垂总看得出。但要知道,是拖雷部已经转战万里、人困马乏之时,此时却偏要与以逸待劳的金军比拼一下在恶劣天气下表现,此等信心与实力,却已是胜机在握了。
而此前,以完颜陈和尚为代表的金军新一代,已逆转了蒙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完颜陈和尚曾数次大破蒙军,把西征第一功狗速不台打得灰头土脸。如果没有三峰山一战成功,后面的历史进程可就难以预料了,起码南宋看到金还有抵挡蒙古的作用的话不会落井下石。完颜合达的失误在,他以为把狮子与绵羊混编可以提高绵羊的战斗力,所以他把忠孝军等强军与举国大军捆绑在一起参战以求一搏,殊不知,等于捆绑住了忠孝军等强军的手脚,在数十万乱军的奔逃中,几千忠孝军再强又能做些什么呢。在三峰山大战中,忠孝军等强军一事无成,最后居然不得已下马参加巷战,作为大金重装铁骑铁浮图余脉的最终回响,这是何等悲哀的事啊。
不惜代价对对方精锐部队彻底绞杀,对对方绵羊部队放羊,也算是草原蛮族的一点小狡黠。黄台吉也是这么干的,拼人命也要杀光戚家军火器营厢车营,以及白杆军,以致大明后期战力越来越差,强军整建制被灭致使无法重建是灾难性的,很多强军的建立是不可复制的,都是这个道理,狼族够狠如斯。此战,大金全部希望,忠孝军,花帽军,杨沃衍军,全部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而战后武仙却还能收溃军十万。蒙古人的针对性及执行力未免太强。
我一直表达过一个观点,即精英与群氓的关系。在群氓的裹挟下,精英显得如此渺小,无法发挥该有的作用。所以,不可鼓动民粹的道理也在于此,我始终强调,民粹一旦起来绝对会超出鼓动者的控制与预期,在多数人暴政下,是共输博弈,没有赢者,文革已经证明了,作为精英,不管你站哪边,你都没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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