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将军造反的案子……”玹华细想了想,的确有这件事。当初他父皇的身子已是每况愈下,人到了生病难愈的时候,就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些什么,恰好那倒霉的尹将军,便撞上了他父皇的刀尖。尹奎带兵欲要造反的消息一传到京城,他父皇便令朝中几位大将军亲自前去平乱,将造反之人尽数押回京城受审了。
皇家向来最忌讳臣子不轨,生了造反之念,后来审问有了结果,口供送到他父皇的眼前,他父皇见了口供差些被气晕过去,再加上丞相那一党不断的于他父皇耳边吹风点火,这方导致他父皇一时脑热,下旨把所有参与谋反,涉嫌谋反的人全部都砍了。
那一回砍的人里,着实有太多无辜百姓,彼时他也曾拼尽全力劝阻过先皇,可先皇执意如此,他虽是太子,却挡不住先皇的圣旨。
后来先皇冷静下来,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颇为失妥,但奈何一切都晚了,该杀的,不该杀的,早就人头落地了……
他属实没想到,月魄竟然是那一案牵扯到的钦犯。
七娘抚着月魄的发顶,含泪难舍道:“还以为六年都过去了,以后皆无事了,可谁料想,到底还是有这一天……月儿啊,七娘也舍不得你,可七娘不能留你,七娘不能害了你。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七娘不求你能过的大富大贵,只要你还活在世上,还好好的,安安全全的活着,七娘便已别无所求了。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七娘——”
“月魄……”
嘈杂的哭哭啼啼声吵得他眉头紧皱,他也不忍再见当年的错事就一直这样错下去,不忍让无辜之人被此事影响一生,为此事颠沛流离,担惊受怕,不见天日。
即便是她爹娘真的参与谋反,但与一十几岁的孩子,又有何干。
老天既然让她六年前侥幸活了下来,就不该,再让她大难不死,又受一难。
更何况月魄的为人他也清楚,虽是性子冲动了些,但心思纯善,性情耿直,没有什么坏心思。
莫说是谋反了,便是让她杀人,她都未必拿得起刀。能为与她自己无亲无故的老百姓治病求瘟疫良方,甚至舍弃性命,他不信这样的姑娘,会存什么坏心思……
“都别哭了。”他终于压抑着出声,拂袖负在身后,清贵高冷道:“劳烦无心姑娘,给我准备笔墨纸砚。要婠婠、咳,阿茶,要她房间珍藏的木槿花玉白宣纸,还有……不知七娘那里可有青烟小墨?”
七娘红着潮湿的双眼,昂头对上他清寒的眸光,愣了愣,点头道:“倒是,还真有一小方,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东西,你要青烟墨做什么?”
“要想救月魄,便须得按照我说的来做。”
七娘怔住。
无心猜到了玹华是何心思,抿唇擦擦眼泪,点头,转身先去按着玹华的吩咐找纸。
七娘到底是纵横商场多年,老谋深算的老手。此情形下,玹华又是此般说,她无需多想便揣测出了玹华或许能救月魄。既然玹华自个儿都主动开口了,她也不多问,赶紧推开跪着的月魄,整理整理衣裳,匆匆道:“我去寻青烟墨!”
玹华瞥了眼呆在边上无事可做的长灯与林渊,浅声商量道:“还请两位行个方便,暂先出去等候。”
“哦,出去,好好好,我们出去等着你们啊!”林渊拉着长灯便一溜烟的没影了。
月魄还瘫跪在地哭的一抽一抽的,两眼通红的抬头瞧玹华,不确定的问道:“赵公子,我是朝廷钦犯,朝廷下令处斩的罪人,赵公子你还怎么救啊……您还是想法子把小主人救出来比较切合实际……赵公子,你就别为我瞎忙活了,我偷活了整整六年,这世间想吃的,想玩的,都已经吃过玩过尝鲜过了,我没有遗憾了……我死后,就请七娘把我葬在北山的那片茶花丛子旁吧,那里山明水秀的,还常有小动物出没,我躺在那地儿里,至少不会感到寂寞。”
玹华没搭理她的话,只深深吸了口气,面色沉重。
月魄后来还在哭,且哭声又大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在边角纱幔上,看的玹华一阵浑身不自在。
到底还是个不稳重不沉定的小姑娘,遇见这种情况便自身先崩溃大乱了。不像他的婠婠,凡事都能先冷静三分,再仔细钻研对策。从来都是别人先乱阵脚,倒未见她有过方寸大乱的时候。
如若此刻被揭露逃犯身份的人是他的婠婠,大约这会子,他的婠婠正趴在桌上吃着糕点,饮着茶水,琢磨着如何忽悠那些官府人呢……
又看了眼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月魄,玹华难受的背过身,背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