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的轰鸣声就这么强硬地塞进了江农的脑子里,仿佛就在他的耳廓周围开着,让江农不由自主地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好像梦见了自己过去在冷湖生活的时光。
醒来之后做的梦在慢慢的消退着,其实感觉非常的熟悉,但是却越来越想不起来刚刚做的是什么梦,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挠了挠头,江农掏出自己的旅行装牙刷,在准备打开厕所门的时候又迟疑了,他不想再走进这个鬼地方了,还没进去就能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味道,对于早上还没吃饭的他来说简直扎心。
算了,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自从冷湖搬出来之后,到现在从来没有一天不刷牙,现在他准备给自己的牙齿好好的放个假,让牙齿休息一两天不做清洁工作其实也是无所谓的,毕竟这是特殊情况嘛。
他安慰自己,收拾了一下东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招待所,昨天的那个梦虽然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但是冷湖的形象又重新的在他的脑海里构建了出来。
以为自己早就将那个地方忘记了一干二净,其实却是藏在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江农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个地方的影子,想起戈壁滩上的寒风和艰苦的条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清晨的寒风中,继续开车前行着,父亲的定位也开始移动起来,父子俩一前一后地朝着冷湖移动,江农感觉自己的心头被一股忧虑笼罩着,他却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忧虑些什么。
312国道上的车越来越少,江农倒是越开越畅快,在城市里开车简直就像是蜗牛一样,无论再好的车都提不起速度,隔几百米一个红绿灯,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在这边没人的道路上开车,速度再快也不用担心出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杜宇将油门慢慢地踩到底……
汽车在国道上飞快的奔驰着,在路过一座小学的时候,江农脑海中的想法仿佛闪电似的穿过了大脑,想起了昨天的那场梦,这一切仿佛时光回溯一般,和现实发生的事情竟然分毫不差。
江农想起了昨天做梦的一些细节,想起了当时小学门口的那些油漆字,那些油漆字是校长亲手写上去的,这些属于童年时候的回忆他忽然记了起来。
又想起了当时广播里说的那奇怪的光,原来那些奇怪的光一直影响了他很长时间,江农的脑袋里总是喜欢做一些奇怪的想法,所以对于奇怪的事情也是很喜欢研究。
当时他不懂那些光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想起来那些光应该是极光之类的自然现象,可惜当时自己没有亲眼去瞧一瞧,如果能看一看那些东西的话,自己的人生也算是多了一份见识和阅历。
他总觉得人生有诸多的遗憾,这些遗憾让他每每想起来都要深叹一口气,但是他总是转念想到,正是因为这些遗憾才让现在的美好生活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当江农的车刚拐上215国道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父亲GPS的定位,发现父亲竟然已经到了冷湖,果然他的目的地是哪里,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了。
看到他果然来到了那里,杜宇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憋着一股火,也许见面的时候要好好的跟他发一下脾气,让父亲是时候知道作为一个老人,就该像小朋友一样乖乖听话,现在他才是大人,父亲才是小朋友。
这样的说法真的是蛮奇怪,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给父亲表达出这个意思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不听得懂,要是放在过去的他,一定会上手给自己一巴掌,现在的他却只会用呆呆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农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呆呆傻傻的样子,为什么还记得这个地方啊……
刚看到冷湖镇的地标时,江农将车停在了加油站的停车位,走到这里他已经不用再开车了,对于这里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只不过如今既然走到了这里,他决定亲自的漫步在这小镇当中,看一看当时全家人团圆在这个地方的时光,虽然随着时代的变化,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
但是有些细节的地方,江农仍然发现没有改变,有些小楼房虽然已经盖了起来,但是小楼房后面低矮的房屋却仍然是过去的模样,那些房子已经破败的没有个样子,但是却仍然没有拆迁,就那样放在那里,像是被时间抛弃的烂橘子。
走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不用大脑思考,身体的记忆力就可以记住每条街道,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当时上学的地方,那天学校已经翻新了,自己曾经在这上了小学和初中也是没有了过去的样子。
看着已经物是人非的一切,都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还留恋着,他们都是被那个时代遗忘的人,为什么总是要抓着过去死缠烂打,就不能看开一点,接受新的事物和新的时代吗?
这会儿应该是上课时间,但是教学楼却静悄悄的,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寒风吹过来他感觉有些寒冷,忍不住搓了搓手。
忽然他看到学校门口里面走出了一个个子小小的学生,穿着非常简朴的校服,虽然那校服的样式比较陈旧,但是江农一下子认出了那校服,因为那正是自己上初中时候的校服。
难道过了这么多年,那个校服还是没有更换吗?江农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都已经到了这时候,那校服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兴许只是相似罢了。
看到那孩子的脸时,对于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因为那孩子的那张脸正是自己小的时候,他发觉无论是那孩子的书包还是校服,都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背后已经慢慢的起了鸡皮疙瘩,寒毛也倒竖了起来,脚步却忍不住跟着那孩子走着,这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己的所有目的,只想跟着那孩子而去,看看他到底要去干什么。
走着走着,江农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个孩子,不对,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他自己,这一切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镇子上的广播通知江农没有当回事,第二天放学后,江农谁也没告诉,谁也没说,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朝镇子外走去。他已经跟自己做了一天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去瞧瞧那个什么光。
兴许是叫极光吧,他记不太清楚,只是在地理课上听到过这种东西,老师也是一知半解,讲课就跟说书一样,半靠知识半靠编,极光只会出现在北极这种极寒之地,没有人知道它怎么出现,正如没有人知道它怎么来一样。
有时它如昙花一现的绚丽烟花,只一瞬间的闪耀就失去了踪影,有时它又好像晨间迷漫的大雾,氤氲在天地间久久不舍得离开,它像彩虹揉成的绫罗,多彩又变化万千。
江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彩虹织成的布匹是什么样子,兴许比初三(一)班的月美还要好看吧?那可是整个学校顶好看的女生了,他胡思乱想着,时刻提防着有可能从土坡后或者脑海里窜出的野狼。未知的时光让人充满恐惧,但对于未知的东西孩子们更多的是好奇,为了满足好奇心,他得变成一个不怕狼的强者,他所得到的的喜悦和探索欲足以扼住任何有关于害怕的情绪。
江农走了有一会儿了,他虽然没有来过西北方,但他深明自己的脚程,这么些功夫至少走出去五公里了,然而眼前还是荒芜的戈壁,只有大风卷着草团掠过,自己一定要在天黑之前保证回家去。他看了看天空,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去,只不过已经变成了血红,看来也是支撑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