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大喜的婚期,如今却像是报丧的死期,似是有一把无形的锋利刀剑悬挂于她和父亲的头上。
顾月尚且愣着,双眼空蒙无物。
镇国侯心下绞痛不已,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孩子,自从他回京以来这以往,一向是如何的镇定自若,步步为营,从来不会像此刻这般踯躅。
到底是他太过无能,受制于君臣的条条框框,无论如何做不出污泥君主的事情,这才让他的孩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太子是何种人物,他自是知晓,那必然不是他家月儿的良配,可那有望成为良配的混小子却仍在边境,生死未卜,刀口舔血。
顾月的踯躅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勉强勾出一丝笑意,宽慰父亲道:“父亲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咱们还是先把朝堂上的局势分析一二,再做打算。”
镇国侯也冷静下来,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润喉,随即道:“皇上终于肯下旨支援峭崖关,忠勇侯已经奉旨带着全体沐家军开拔峭崖关,想必快马加鞭,应当能赶得及。若是对上十万北凉军,只怕也是一场硬仗。这老家伙和我一样的劳碌命,戎马半生,自己的安危尚且没有保障,便又将自己唯一的独子丢进那样的困局,当真是心肠硬!”
顾月脑中神经一瞬绷紧,她堪堪压住自己的惊异与担忧,询问道:“困局?沐小侯爷现下如何了?”
镇国侯略显担忧的看了顾月一眼,嗫嚅道:“月儿,为父知晓你们私交颇深,可是这他能否安然回来,尚且两说……”
“父亲,还请告知女儿是何种样的困局,困住了沐小侯爷,咱们如今商榷的是朝堂局势,边疆战事自然是与朝堂局势息息相关的。”
她说的沉稳,似乎不曾夹杂一丝私情。
可她的心是震荡的,那不是风吹湖泊的涟漪,而是排山倒海的巨浪,天知晓她花了怎样的力气才能压制下那股子陌生而不受控制的情绪。
她是侯府长女,大婚的困局尚且摆在眼前,侯府所有人的性命或许就系在她一人身上,她不能表露一丝一毫的不理智。
那封风尘仆仆、还充斥着铁血味道的信还在她梳妆盒底下仔细的压着,上面只字未提他的困局。
镇国侯听了顾月的话倒觉得是自己想的狭隘了些,他不再犹豫直接说道:“沐景只带了六千骑兵,又恰逢徽城皑城同时被北凉攻陷,他险些中计,被叛变的守将骗进城内一网打尽,所幸他机敏,险险化解,可又遇上皑城爆发疫病,眼下形势严峻。他已经带兵入了皑城,病疫可是比战乱更加可怖,生死尚未可知。”
顾月咬紧了下唇,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等她再放开唇瓣时,上面已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两个身隔千里,各自囿于不同的艰难困局中的两个人要如何互相慰藉?
她脑中混沌,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清明,她百般思虑,将那已在脑中成型的惊天计划再次筛滤了一遍。
她鼓足了勇气,凑近了镇国侯耳边,轻声道:“父亲,月儿有个铤而走险的计划,便是需要咱们侯府付出巨大的代价,若是可行,或可保我们全家安稳,你我也可脱出此刻京城中的困局。”
镇国侯讶异的瞧着她,沉默片刻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女儿,他苍老的叹声道:“月儿,你说罢,只要能让咱们侯府上下性命无虞,便是舍弃这侯爵,也并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