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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拥抱欧徒弗之袍和众神之欢欣/看看那些拥趸(1 / 2)

伊森——等会,让我翻一下名册——艾森维尔德!这个罪大恶极的盗贼无论是在鹃巢还是传闻中都有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号:幸运的伊森。他并没有高超的匿踪技巧,也没有娴熟的开锁本领,说实话,当他偷东西的时候,就是径直走过去,然后顺手牵羊。但就是这样一个小贼,各大卫城的守卫和治安官都会在最紧要的关头“不幸”失手,到头来连他的样貌和名字也记不清楚,“幸运的伊森”就这样传开了。

然而只有伊森自己知道他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家伙,就像现在集中精神全力纵马的时刻,脚边的轻剑剑柄总是甩来甩去碰到自己的肋部,这样很影响状态。所以,他索性打开搭扣,连鞘带剑一起向后扔去。

轻剑在半空飞了一段距离,被另一匹快速经过的马匹赶上,操纵它的人是贝伦。贝伦看见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才发现是一把剑。他没空细看剑柄上细腻的雕文和拉低品味的宝石剑鞘,呼喝两声让马儿再快一步。

前后两批王室御马在经过几片平地和树林之后终于各显疲态,伊森坐在上面感到马蹄踩踏的节奏变得紊乱,耳旁的风声也小了。贝伦得意地笑出声来,撤掉轻剑剑鞘,让颇为柔软的剑身扭动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青蛙鼓腹。

“暴殄天物!”

伊森回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佩剑扎进坐骑的后腿,马儿忙着喘息来不及喊痛,后蹄一崴栽了下去。

他翻落下来,双手率先接地,滚了三四圈之后匍匐着不敢动弹,两条手臂暂时失去了知觉,并吐出两口哮喘般的气息,内脏似乎也受到了冲击。

贝伦稳稳下马,打算在伊森身上戳几个洞出来。伊森翻滚着靠近贝伦,抱住他的小腿企图将他扳倒,但贝伦是个年轻小伙,只是摇晃了一下,两人各出一只脚缠住对方,暂时僵持不下。

疯子用蛮力逐渐占据上风,两只脚都踩在地上,把伊森的上身子举起,重重扔向一块凸起的石头。伊森在紧要关头扭动脖子,后脑只是被磕破了一点皮,他抓住贝伦的手腕和小拇指,尽力掰动。

几个来回下来,贝伦以为自己力气更大,但他忽然感到手腕使不上劲来,竟然被慢慢扳来了。在小拇指被彻底折断之前,他急忙松开手,把伊森一脚踢开,一边甩手一边换气调整节奏。

伊森捂着被踹疼的肋部站起来,发现自己的佩剑和剑鞘都在脚边,叹了口气后不慌不忙地把它们收回在皮带上。“我已经把那东西还给你了,为什么还要追我?”他退到一棵树边上靠着,“啊,我知道了,你也是那种人吧,只要知道对方是坏人,就一定要让他遭受惩罚。”

“但是,如果你面前有两个小偷分别逃跑,你该去抓哪一个呢?”他摊了摊手,实际上已经移动到可以逃离贝伦的位置。“贼抓也抓不完,只要人拥有资产,世上就会有贼。何不从根本上找找原因?如果你穷得叮当响,可不就没有贼惦记你了吗;又或者,让那些有能力防贼的人拥有世间全部财产,贼偷不到,也就没法称为贼了。”

贝伦知道这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却没办法反驳对方。伊森趁他苦恼之际忽然转身闪到了树后,贝伦赶紧上前,发现他正在爬树,便猛地一跳把他拽了下来,两人又扭打在一块,身上粘满泥土和草叶。

贝伦骑在伊森身上抓住他的脑袋,想要把眼珠按爆,伊森歪着头极力抗拒,他看到贴着脸颊的手掌上都是粗糙坑痕,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就在贝伦快要得手的时候,伊森忽然感觉身上重量一轻,贝伦坐在地上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最后被一个穿白衣的男人踩在脚下。

贝伦愤怒地扭头看去,发现是个鸦卫士兵,正疑惑怎么一夜时间就跑进鸦卫了,士兵看他还要反抗,就照着他的头来了一拳,贝伦立刻昏厥过去。

伊森松了口气,拍点身上的灰尘站起来:“非常感谢,士兵先生,我在路上突然遇到此人袭击,真是太惊险了。”

“是吗,”士兵蹲下来把贝伦捆好,“你以为你们一路从都城跑到这里的事,我全都不知道是吗?”

伊森知道全王国遍布鸦卫眼线的事,本来抱有的最后一线侥幸心理也被击碎,只好想着逃跑,或者让这位士兵先生从世界上消失。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轻剑,结果摸了个空,这位颇具盛名的盗贼惊讶地转过头去,发现佩剑竟然在另一名鸦卫士兵的手上,他太过专注于眼前的事物,以至于忽略了周围。

窃走轻剑的士兵拿剑柄把伊森击倒在地,同样用绳子把他绑住,扛在肩头大摇大摆地向更北面走。伊森自认倒霉,想象着之后在鸦卫监牢里的日子:上刑具,遭毒打都是家常便饭。贝伦则在另一个鸦卫人肩头不停挣扎,士兵被惹得摇摇晃晃,便啐了一口把他扔下来,手脚并用将其胖揍一顿。

挨揍的时候,贝伦没有叫出声过一次,只是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伊森,好像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一样,伊森耸耸肩,又去找士兵聊天了:“嘿兄弟,我是受害者,没必要这么绑我。”

“这种事到审问时就明了了。”

伊森略微哆嗦,在士兵肩膀上扭了几下。“我相信鸦卫人的公正,但我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着我了——当然还有您。”

士兵很快反应过来,把伊森夹在腋下去掏口袋,伊森还很配合地提醒他不要被不远处的同伴发现了。

他把动作隐蔽得很妙,扛贝伦的士兵以为他是在搜身,也在贝伦身上做了。他只搜出几个瓶子和一本簿子,暗暗埋怨后把这些东西装进布袋里。

另一边,士兵从伊森那儿发现了一枚银币和不少铜币,不由地冷笑一声,悄悄把绳子放松一些。“我还是要带你回去走个程序,不会伤害你,放心吧。”

伊森松了口气:“鸦卫人果然是最讲公正的。”

士兵把惹事的两人扛进树丛,树旁拴着两匹白马。伊森被横放在马鞍后头,贝伦却被绑住双脚,扔在地上等着被拖行。这更让贝伦愤怒,挺起上身大叫道:“小偷,是他!”

鸦卫士兵看着半空放下手中的缰绳,走到贝伦身边,对着他的正脸猛踩两脚,鼻血立刻横着流出来,脸颊印上鞋印。

两匹马悠闲地往北走去,贝伦的后背贴着地面不停摩擦,不断有石子钻进贝伦的衣服里,刮开一个个细小的口子。为了不让同一处伤口反复受伤,他不得不左右翻滚,时不时用手臂支撑自己。

四人绕过公道和圣主的边境堡垒,不知不觉进入了两卫之间的缓冲地带,除了战时,这里不属于任何人。圣主守卫在暗哨上看到被绑在马后的贝伦,只是好奇地盯着。

抵达鸦卫堡垒后,连伊森都被扔到冻土地面上,收他钱的士兵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同情。守卫将领从营房里走出来,分别看了他的部下一眼:“你们不是在圣主办事吗?”

“提前回来了。”士兵踢了两人一脚,“这两人在平原上打架,我们就抓回来了。”

将军本想破口大骂他们多管闲事,忽然瞥了一眼身后带缺口的围墙:“啊,原来你是带免费劳工来了,真不错。接下来的事你们看着办吧。”

贝伦手臂和手掌上都渗着血,伊薇为他准备的白袍在半途就掉了,露出磨损严重的革甲。即使如此,鸦卫人仍然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将双脚扣上沉重的铁链。“你穿的是鸦卫的革甲,”士兵往他脸上吐口水,“外乡人还敢穿我们的衣服?糟蹋!”

伊森老老实实站好,等人来替他上铐。靠近的士兵看似也不待见他,潦草地扣上锁,然后就离开了。伊森吹了一声口哨,手掌心竟然多了一把钥匙,但他不急着逃走,只把钥匙放进鞋底的夹缝里。

堡垒监狱深入地下,因为没有几个犯人收在牢里,显得有些空旷。每个铁笼子之间的墙壁都配有刑具,伊森下楼时正好见到一个正在受刑的人,他被倒挂在墙上,像被雷劈中一样两股焦黑,蛆虫啃食烂肉的声音快要爬到伊森耳根里。那人半张着嘴,眼神已经失去光彩,大概是由于倒吊的时间过长,脑袋比正常人大上一圈,透出病态的红色。伊森故意靠近他,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贝伦被强制换下衣物,中途反抗时又被几个鸦卫士兵揍了一顿,倒在地上流口水。他身上怪异的花纹没有唬住士兵们,画得再花,脚上的镣铐也不会自己打开。其他人看到伊森也想例行公事,被站在最前头的一个拦住:“头儿要用他修围墙,不要打坏了。”

士兵只没收了他的佩剑,将其藏在桌子下面,别的东西都叫他自己保管,平时必须穿囚衣。狱中无从知晓外界的时间,伊森只记得自己躺了很久,还和士兵玩了一把骰子,监狱大门慢慢打开,贝伦从阶梯上滚下来。

伊森手里还拿着骰子,稍微掂了掂,若无其事地找茬聊天。“最近没有战事吧,城墙怎么会坏成那个样子?好像被老鼠咬过一样。”

“那是被冻出来的。”士兵催他下注。“最近附近总是出现绿色的幽灵,就算靠近了也碰不到摸不着,第二天围墙就会损坏。我们将军就因为这事被撤职了。”

伊森抬起眼皮:“你听上去不太乐意。”

“你输了。”士兵转移了话题,把桌上的硬币全部收走。

满身伤痕的贝伦被扔进伊森的监牢,剩下的力气只够他半睁开眼睛。他轻微地吐气,发出带有疑惑的“啊”声,是在问身旁的男人为什么没有受到同等待遇。伊森冷笑:“要不想被挨骂,明天就看我怎么做的。”说完丢给贝伦几枚银币。

被带去修复围墙的犯人大批大批地返回,全都挤在一个铁笼子里,相比之下,贝伦和伊森算是获得特别待遇。那些人身上又青又紫,开裂的冻疮长在手脚和脸上,鼻头看上去就是一堆烂肉。士兵拖出其中一个,经过伊森那个笼子,把人放在刑具上。

那刑具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水车,犯人被绑在刮板上,轮盘下面都是荆棘般的尖刺。士兵笑着摇动身旁的摇杆让轮盘转起来,犯人被转进刺里,惨叫声中传出轻细的嘲笑。

很快轮盘又把犯人转回原位,不停起伏的躯体上多了无数条红线,浅的只破开皮,深的嵌着断裂的尖刺。他的鼻翼也被划开,吸气时翻动的样子犹如一只蝴蝶。士兵问他要不要继续,他说了不要,但转轮还是动了起来。

伊森活得比一般人长一点,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惯。他瞥了一眼贝伦,以为像这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见到这种场面,一定会像之前那样跳起来,结果贝伦只是蜷缩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

夜晚的寒冷像刀子从四面八方剐过来,贝伦完全没有睡着。车轮上的人已经死透,血也不流了,手臂从捆绑处脱臼,被拉长了一点,全身好像结了一层白霜。

大门被粗暴地踹开,士兵走下楼梯,用手中的剑鞘敲击铁笼子,所有犯人全部惊醒,缩在远离士兵的角落。

“全部给我出去!”

士兵抓住其中一个,扔到过道上就打,其他人趁这机会赶紧离开笼子,但还是有几个不幸被抓出来打了一顿。士兵不看你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只要活在这个笼子里,就只有挨打的份。

终于有人走向伊森他们这边的笼子,忘记瞅了一眼,掏出钥匙开锁。贝伦有些僵硬,所幸别的笼子里发出的惨叫吸引住了士兵的注意,铁门打开时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他看了一眼贝伦,后者直挺挺地弹起来,还回头看了一眼伊森。伊森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只要按照他说的,把银币不动声色地交给士兵,今天一天都不用作工,也不会遭受毒打。为防万一,伊森还吹了一声口哨,故意让士兵看到手里的钱,好让他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士兵很快会意,动作变得柔和许多,盯着贝伦紧攥的拳头。贝伦稍一靠近,猛地出拳打在士兵正脸,后者哀嚎一声捂脸倒地,贝伦趁机跨过笼子往大门跑去,可惜那里挤满了人,他推搡半天,只把手伸出门外,刚感受到室外的寒冷,就又被拽回去,和来时一样摔下楼梯。

鸦卫士兵打破贝伦的脸,扭断他三根手指,最后将他扔在木板上用烙铁烧他脚底,堡垒里的守卫听到叫声都能猜出用了什么刑具。伊森叹了口气,把落在地上的银币抛到桌上:“先生们!我发现了什么,但好像不太值钱。”

众人一看是钱,骂骂咧咧离开贝伦,去争论银子的归属了。伊森把断腿的疯子拖回笼子,坐在边上捏住他的手掌道:“我没让你这么做——我要把骨头接回去了!”

贝伦咬紧牙关,三次清脆的“喀嚓”声他各叫了一下,脚底的灼痛令他反射性地翘动双腿。伊森笑着指着他的鼻子:“下次听我的话吗?”

“听。”贝伦毫不犹豫地点头。

两人之后又待了三天,围墙快要修完,狱卒帮贝伦处理了烫伤,悄悄告诉他如何在作工时偷懒。期间伊森去墙头看了一眼,只看见缺口处长出的青苔,并没有士兵口中的幽灵。监督作工的老狱卒看出伊森,受人照顾,便毫不避讳地和他搭话,分享手里的罂粟壳。“知道吗,你很不走运,以前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犯人,都是为了修墙而无缘无故抓来的。”

伊森觉得这很讽刺。“不知道将军发不发工钱,哼?我听说他刚上任,看来是个硬汉。”说着从对方掌心捻了一点罂粟壳,然后靠墙站着。

“如果那个幽灵近期不再出现,你们就会被杀掉。”老狱卒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就是你吃的最后一顿了。”

伊森一愣,低头看着罂粟壳残渣不说话。老兵以为吓住他了,便拍拍他的肩膀:“我看你很受照顾,保命不会是难事吧。你看我们当狱卒的,可没有对你们用过刑。”说着他跨上墙头,“哎哟”一声坐在边缘。“鸦卫啊,鸦卫……”

第四天,犯人没有出工,士兵们没有下来找他们麻烦,狱卒们各就各位,这是新将领到任前的状态。伊森靠在铁栏杆上,本以为外面是在做行刑的准备,直到听到狱卒如是对话:“昨晚在断头路……”

“不在那里,在更远的地方。”另一位纠正他,“有辆王室马车遇袭了,情况很糟糕。”

“糟糕是指?”

“我们的探子没法靠近,都是尸体,现在恐怕……”那人闭上嘴巴。

比起战况,伊森更在意谈话中的那辆王室马车,但他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情报已经大大落后了。

“别的卫城我不知道,但英菲宁王妃冬天没过之前才离开,我们还在上面的时候都送了她一程。”所幸狱卒说了伊森最想知道的事。“这是最坏的情况。”

监狱中气氛沉闷,所有人都在等下一个探子来报,但迟迟无人开门进来。其中一位等不及了,上楼想要查看情况,拉开门时愣了一下,还往后退下半步。伊森伸长脖子,看到那人显得非常惊讶。

“上锁了。”

伊森离开栏杆站直身体,看着狱卒暴躁地踢门,质问外面为什么要锁门,不出所料没人回应他们。

“为什么上锁?”狱卒们彼此质问,惹得没有一个人有好心情。伊森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多嘴问了一句:“你们都是老兵?在这待了几年?”

“九年。”最老的那个举手道,年轻的也有四年。

“啊,我知道了。”伊森背对众人坐下来,“外面都是‘插队的’,对吗?”

他的话只能让狱卒们更加烦躁,他们咒骂新来的将军,都知道鸦卫的铜木门有多么坚固,却还企图破门而出,轮番撞门,直到一个个都精疲力尽。

昏暗的狱中根本无法分辨时间,但他们知道一支火把烧灭需要两个小时,现在他们点燃了第三支。有人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叩击声,立刻站起来走向门口,结果只是风吹外墙吊灯的声音,只好失落地走下来。

狱卒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涂满油脂的火把靠近桐木门,但火焰浮在表面不停跳动,表面变得又红又烫,就和煅烧真的金属一样。这时门外又传来叩门声,大家都以为是异响,忽然外头轻叫一声:“好烫!怎么回事?里面有人吗?”

“有人!”狱卒扔掉火把,“门被锁了,你能打开它吗?”

“小点声!我刚从外面回来,”那人靠近门板,“王妃被捕了!新来的将军打算把她扣起来。”

门内的狱卒惊恐地互相瞪视,扣押王妃这样的消息就和太阳从天上掉下来一样荒唐至极。“你在开玩笑吗。”

伊森把脑袋挤到两条栏杆之间,朝狱卒叫道:“王妃有祸了!放我们出去,有人可以开门。”

“如果夫人被捕,那一定会送到这里来。”其中一个狱卒盯着门板,“那时我们才能确定……”

“谁要是抓到了英菲宁,第一件事一定是把她送去卧室!”门外的士兵压抑着力量连续敲门,“快点,押送队伍正在路上!”

狱卒抓了两把头发,一锤墙壁,反身过去给伊森开门,后者起身推醒笼子里的另一个人。贝伦在昏迷中被吵醒,多日来的虐待让他发起高烧,狱卒刚碰到他就缩回手:“他得病了,不知道是不是传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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