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也不推辞,坐下饮酒,就便和田员外夫妇商量婚礼的事宜。
酒至半酣,忽然管家来报,小姐田似花听说亲事成了,十分高兴,要亲自来敬酒,感谢媒公大人。
田员外十分高兴,忙令管家去请小姐来。
过了一会,二小姐田似花袅袅婷婷地走来了,大小姐田如玉也陪着来了,二人坐下,各自斟了浅浅一杯酒,来敬嵇康。
嵇康连忙举杯站起来喝酒,田员外不依,说嵇康是长辈,又是大官,又是媒公,理应坐着喝酒。
嵇康拗不过他,坐饮了一杯。
然后放下杯子,近距离打量田似花,果然奇丑无比,名不虚传!这样的丑八怪,莫说娶回去做老婆,就算当烧火丫头都不行。
再看看姐姐田如玉,却是笑面如花,十分的美丽,眼神闪烁不定,比妹妹聪明多了。
嵇康暗暗感叹造物的神奇,却举杯祝贺田似花,亲事成了。
田似花心花怒放,终于得以嫁给意中情郎,不住地斟酒,举杯敬嵇康。
田如玉看看妹妹已然微醉,怕她失态,扶着她回房去休息了。
嵇康转达了徐墨翰的意思,问田员外要多少聘礼?田员外与夫人略作商议,爽快地承诺,只要徐家娶田似花为正室,聘礼多少不计较!
嵇康又和田员外商量了些婚礼的细节,看看时间不早,推杯不喝了,告辞回家。
田员外一再挽留,吃碗饭再走不迟,嵇康只得留下,吃了一小碗饭。
饭刚刚吃完,田府管家端来一盘金子,说是谢礼,感谢嵇康做媒。
嵇康连忙正色推辞,一锭金子也没拿,告辞回府。
回到家里,嵇康把事情告诉曹莹,曹莹也十分高兴,成全了一桩婚事。
曹莹叮嘱嵇康早点睡觉,明日一早还要去两家传话,敲定婚礼的细节。
嵇康一顿忙碌,第三日,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徐彦龙娶了田似花,大操大办,喜酒整整吃了一天。
嵇康作为媒公,坐了首席,两家亲戚纷纷敬酒,气氛十分热烈,不知不觉中嵇康也喝多了,怎么回到家中都忘记了。
第二天嵇康在家整整睡了一天,才渐渐恢复,一天没吃,到了晚上才吃了一碗粥。
所幸连续几天县衙里没事,王广县令也没有来请嵇康办案,嵇康安安逸逸地在家里调养了几天。
谁曾想,田似花成亲后的第三天中午,嵇康刚刚在家中吃完饭,忽然田员外急急忙忙地来府中相请,请嵇康去他府里一趟。
嵇康一惊,问:“田员外,今日是令爱婚后三日,按习俗是新姑爷和女儿回娘家,莫非请我去陪一对新人饮酒?那天喜宴我酒喝多了,到今天才缓过来,我就不去了吧。”
谁想田员外眼泪流了下来,说:“大人,今天是我女儿回门,但是出大事了,我女儿已经危在旦夕,命悬一线!请大人速速随我走一趟吧。”
嵇康听了也是一惊,连忙牵出马匹,和田员外一人一骑,往田府而去。
路上嵇康就问:“田员外,田似花和夫君徐彦龙刚刚成亲,理应恩爱,怎么会危在旦夕了?是怎么回事?”
田员外骑在马上哭了,说:“大人,我女儿被人下毒了,已经快要死了!我又不方便去县衙报案,只有麻烦大人走一遭。”
嵇康大惊,问:“投毒杀人,这是死罪,员外为何不去报案?”
田员外唉声叹气地说:“小女田似花真是命苦!这次回门,我夫人悄悄地问了她,夫妻感情如何?田似花说,虽然嫁给了徐彦龙,但这个妻子当得有名无实。从洞房花烛那夜起,徐彦龙从没挨近过她;嫌弃她长得丑,分床而卧,平时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田似花似乎早有预料,表现得很淡定,她孝敬公婆、料理家务,把徐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徐府上上下下都称赞我女儿贤惠。
谁曾想,田似花与徐彦龙今日回门,来娘家做客,喝了两杯酒就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抽搐!我先还以为得了什么怪病,要请医来延治,但是府里的管家也懂医术,说二小姐这是中毒之像,快找投毒之人!
我急忙追查,万万想不到投毒的竟然是我的大闺女田如玉!
原来田如玉爱慕徐彦龙已久,徐彦龙娶了田似花,如玉本就嫉妒,再看到她两口子成双成对地回娘家,妒火中烧,一时间干出了糊涂事,用阴阳壶倒酒,在阴壶的酒里下了毒,毒倒了妹妹田似花!老朽一生无子,就这么两个闺女,要是把田如玉送到衙门问罪,肯定是死罪,田似花眼看也救不活了,两个女儿全都死去,我家不是绝后了吗?所以我左右为难,才请大人替我一决!”
嵇康听完震惊无比,为了爱情,亲生的姐妹也能下得去毒手,杀人夺夫!
嵇康一路催马扬鞭,跟着田员外来到田府,进了大厅,一看现场还保留着!
田似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经奄奄一息;田夫人蹲在地上哭泣不停,新郎徐彦龙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凶手田如玉却站着,一脸的凶相,冷笑不已,不时地打量一眼徐彦龙。
嵇康请田府管家准备纸笔,好录口供;还未曾审问,田如玉毅然决然地对着嵇康说:“大人不必审了,我全都招了就是!田似花长得十分丑陋,怎么能够配得上徐郎?凭哪方面的条件,似花都比不上我如玉!但是这个贱人居然用了下三滥的手腕,买通家奴,一步步地把徐郎引入她的闺房看她洗澡!然后她寻死觅活地,胁迫徐公子娶了她,你说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今天她回门,明明徐公子成亲三天都没碰她一下,她却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和徐公子形影不离,你说我恶心不恶心?于是我就去了厨房,找出一把阴阳壶,倒满了美酒,在阴壶中下了耗子药,拿到大厅。
我给徐公子斟的是阳壶里的美酒,给贱人田似花斟的是阴壶里的毒酒!
大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抓我去官府治罪便是!得不到所爱的人,我活着也没多大意思,只求一死!”
田如玉招供完,满堂皆惊,母亲田夫人大哭道:“玉儿,你这又是何苦!天下好男人太多了,何必为了一个徐公子去杀人?你杀的是你的亲妹妹呀,呜呜呜......”
田府管家不停地提笔记录,记得头上冷汗直流,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嵇康也感为难,果如田员外所说,姐姐如玉下毒杀死了似花!假如按律严惩,田如玉是死罪,那么田家就绝后了;如果网开一面,田似花又不能白死!
就在这时,田似花忽然醒了过来,满脸的红晕,一副回光返照的样子!
田似花嘴里喃喃说:“都、都过来,我有话说。”声音不大,显然很是虚弱。
田员外夫妇、徐彦龙、田如玉、嵇康都围城一圈,蹲在地上听田似花有何话说。
田似花吃力地转头看着田员外夫妇,说:“爹,娘,对不起,女儿要先走一步了!”
田员外夫妇强忍着泪水,说不出话来。
田似花又看向徐彦龙,说:“夫君,也对不起你,我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嫁给了你,但是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
说到这里田似花说不下去了,闭起眼睛流了一阵眼泪,再此睁开眼,却不看姐姐田如玉,转而对嵇康说:“大人,多谢你成全我的亲事,我没有喝什么毒酒,我是回娘家之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体又弱,病发身亡,不关任何人的事!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姐吧,她也是个可怜人,我不怪她。”
嵇康忍不住落泪了,没想到田似花人虽丑陋,心地却这么善良。
田似花忽然一阵剧烈地咳嗽,喘息了一阵才能再次说话:“徐郎,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求你。”
徐彦龙连忙把头凑过去,泪眼涟涟地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田似花吃力地说:“其实我姐姐喜欢你很久了,她和你才是郎才女貌的绝配,我死之后,你就答应我,娶了我姐姐吧,弥补我的过失!”
田如玉听到这里,放声大哭,泪如雨下!
田似花脸上忽然露出微笑,眼角流下最后一串眼泪,盍然而逝!
田如玉抱着田似花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田员外却悄悄地捧来一大盘金子,把嵇康喊到一边,把盘子举过头顶,“扑通”一声跪下说:“大人!小女死前千万叮嘱,她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体弱发病身亡!小人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我大女儿如玉,给我田家留一条血脉!”
嵇康沉吟良久,伸手扶起田员外说:“员外,金子先收起来,我一分一文也不会要!不过一件案子要是成立,需要原告、被告、证人、证物,缺一不可。现在原告已殁,似花死前主动原谅了如玉,没有原告,本官可以不受理!但是有一条,似花小姐必须由徐公子按原配的礼仪厚葬,丧服满了才许与田如玉成亲,能否做到?”
徐彦龙和田如玉大喜,异口同声地说能做到!
嵇康叹了口气,告辞出了田府,一路骑马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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