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时辰,狄春急匆匆地领着大理寺捕快到来,把强盗们全部押走!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所有银两,塞给那位老伯,说:“老伯,我出来得仓促,只带了这些银子,您先收下,待官府审问破了案,缴获脏银,再按律给赏钱!”
老伯连声道谢,不好意思收银子,狄仁杰硬塞到他手上,举手告辞,回到衙门招来沈老实作证,果然这些人就是那些强盗!
刚刚审完了群盗,狄仁杰走到二堂休息,忽然大堂上鸣冤鼓响,又有人来报案。
狄仁杰急忙出来升堂,原告脸色煞白,跪在大堂上,手捧状纸喊冤。
狄仁杰接过状纸来看了几眼,原告叫丁明荣,在洛阳城内开了一家古董店。
因为古董店里值钱的东西多,丁明荣就和妻子丁黄氏轮流睡在店里看守;今天一大早,丁明荣从家中来到古董店,打开门锁进去一看,妻子丁黄氏躺在床上,下衣被褪去,被人奸杀死在里间床上!丁明荣吓得从房间里冲出来,脸色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急忙来衙门报案!
狄仁杰看着跪在堂前的丁明荣,让他起来说话,问道:“你是说,昨晚你回家睡觉,古董店的大门被你从外面锁了,今天早上你来到古董店,门还是锁着,妻子丁黄氏却死在店里?你们夫妻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
丁明荣居然说:“大人,我老婆昨天夜里被人奸杀了,我已将那奸杀我老婆的歹徒抓住,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狄仁杰一听案犯已经被抓住,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问道:“那歹徒现在何处?”
丁明荣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条墨绿色的翡翠蛇,双手捧过头顶说道:“这便是奸杀我老婆的歹徒,请大人为我做主。”
狄仁杰一看,顿时不悦,喝道:“你莫非戏弄本官?这翡翠蛇分明是个古董,怎么会奸杀你的老婆?还有,你一开始来报案,并没有说抓到了凶手,怎么现在又冒出个凶手?”
丁明荣痛苦地回答说:“大人有所不知,这条翡翠蛇,他、他是个蛇精啊。我早上来到店里,发现妻子死了,十分奇怪,店门明明还锁着的,凶手却从哪里进去的?我镇定心魂,找了跟木棍,在店里搜索,却发现库房里有动静!
我连忙推开库房进去一看,里面居然藏着个壮汉,看见我一脸的惊骇,想夺路逃走!
我急忙挥起木棍,一棍把他打倒在地,不想他挣扎了一会,居然变成了一条翡翠蛇,正是我店里的货物!大人如若不信,请看这条翡翠蛇头上的血迹就知道了,那血迹是小人用棍棒打这蛇精的脑袋后所留下来的。”
狄仁杰急令衙役将那翡翠蛇从丁明荣的手中接过来一看,果然在翡翠蛇的头顶处有一红色的冠状凸起,样子酷似被击打后留下的血淤。狄仁杰看着那翡翠蛇冷笑道:“蛇头上的这块红斑像是天然形成的,你怎么能证明是被你打破后淤血而成的呢?”
丁明荣说:“我常听人说起,蛇是龙的化身,鸡是凤的化身。大人何不找来一只鸡,或许这条被我打回原形的翡翠蛇精见到了鸡就会龙凤起舞起来,说不定就能再变成人的样子呢!”
狄仁杰见丁明荣说得如此肯定,就命衙役去抓一只公鸡来,功夫不大,一个衙役便抱来一只红冠翠羽、精神抖擞的大公鸡。
狄仁杰亲自走上前去,将翡翠蛇摆放在大公鸡的面前,他和一班衙役、捕头们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的翡翠蛇和大公鸡,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那大公鸡见到眼前栩栩如生的翡翠蛇后,先是被吓了一大跳,一边扇动着翅膀“咯咯”乱叫,一边远远地围绕着那条翡翠蛇兜圈子;大公鸡兜了几个圈子后,见翡翠蛇还是一动不动,胆子就逐渐大了起来,它一步一步靠近翡翠蛇后,猛地挥动翅膀扑到翡翠蛇的头顶上使劲地啄了一下,又快速地闪开了。
那翡翠蛇被大公鸡啄得摇晃了几下后,还是一动不动;狄仁杰已经肯定自己是被丁明荣给戏弄了,不悦地一拍公案,喝道:“大胆丁明荣,你竟敢在公堂之上戏弄朝廷命官,你可知罪?”丁明荣却不答话,眼睛死死地盯着翡翠蛇和大公鸡,嘴里喃喃道:“动了,大人!动了!”
狄仁杰注目一看,那条翡翠蛇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突然大公鸡摇晃了几下身子,一头栽倒在地上!
狄仁杰和公堂上的衙役、捕快们都愣住了,这条翡翠蛇果然邪门!
丁明荣咧开嘴笑了,说:“大人,我说这是一条翡翠蛇精,大人还不信。看吧,那只大公鸡因为冒犯了它,被它给杀死了。”
狄仁杰猜想这里面必定有蹊跷,于是便将那条翡翠蛇从地上拿起来,对丁明荣说:“既然你认定是这条翡翠蛇奸杀了你老婆,本官就先将它打入大牢,慢慢审理。你先回家去吧,我立刻派人前去验尸!”随后,狄仁杰便派了仵作和几名衙役,随丁明荣一同去他家里查验丁黄氏的尸体。
退堂后,狄仁杰将翡翠蛇放在书桌上仔细地打量。这条翡翠蛇通身碧绿、玉质晶莹通透,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看便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狄仁杰一时也想不明白,那丁明荣看似也不是呆傻之人,为何一口咬定是这条翡翠蛇奸杀了他的老婆呢?为何大公鸡会突然死在翡翠蛇的面前?还有,如果丁明荣的老婆确是被人奸杀致死,那么案犯又会是谁呢?
一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仵作和衙役回来了,禀报狄仁杰,丁明荣老婆确实是被人勒死的,并且下身留有生前被奸污过的痕迹。
狄仁杰沉思片刻说:“这么说来,这确是一起入室强奸杀人案了?”一个衙役点点头,说道:“大人,属下仔细搜查了各个房间和院子,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古董店的小伙计和周围的邻居们也都证明,夜里古董店都上锁了,除了老板夫妇轮流值宿,没有外人进去,也没人听到动静。”
狄仁杰沉吟道:“如此说来,莫非案犯真的就是翡翠蛇精了?你们先回去吧,容我再想一想。”
狄仁杰又派衙役去丁明荣的家里搜查一番,仍是一无所获;狄仁杰索性把翡翠蛇带回家里,细细查看。
油灯灯光下,墨绿色翡翠蛇头顶的那一抹暗红,显得十分醒目,狄仁杰突然想起,白天在公堂之上,那只大公鸡就是啄了蛇头上的这块红色,倒地身亡,莫非是这红色的翡翠有毒?
想到这里,狄仁杰精神一振,拿起那条翡翠蛇走到门外,找到一只流浪狗,把翡翠蛇放在它面前的地上。
流浪狗先是畏惧地连连后退,狄仁杰连忙走到远处,看着流浪狗;流浪狗看看没有动静,慢慢地走到翡翠蛇面前,先是狂吠一阵,看看翡翠蛇一动不动,慢慢地走过去,看出是一条死蛇,贪婪地伸出舌头,舔了翡翠蛇几下。
狄仁杰静静地看,只见流浪狗忽然倒地,四腿抽搐了几下,忽然死去!
狄仁杰吃了一惊,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拾起翡翠蛇,仔细端详,不敢用手去捧蛇头的那一抹暗红,便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把翡翠蛇包了起来。
第二天,狄仁杰带着翡翠蛇来到公堂,立刻派捕快去把丁明荣带来!
丁明荣脸上并无多少悲伤,跪在大堂上,问大人何事召唤?
狄仁杰拿出翡翠蛇,放在公案上,问道:“丁明荣,你这件古董是哪里来的?”
丁明荣期期艾艾地说:“大人,是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买来好久了,放在库房里,我都快忘了。”
狄仁杰一拍惊堂木说:“大胆!分明是在撒谎!这翡翠蛇头部的暗红色,剧毒无比!而且这翡翠蛇做工精巧,根本不像是民间所有之物,你还不从实招来,此物从何处得来,难道非要我用刑不成?!”
丁明荣吓得瘫倒在地,连声喊冤,说翡翠蛇确实是从民间收购的,时间太长,忘了是买的谁的。
狄仁杰下令痛打三十大板,丁明荣被打得腿股流血,却仍是喊冤,不肯招供。、
狄仁杰只好下令把他关押起来,自己带上翡翠蛇和狄春一起,到神都洛阳城内各家古董店、当铺查问此蛇的来历。
终于有一家古董店的老掌柜认出,看这翡翠蛇的做工,应该是大内之物!
狄仁杰立刻进宫,求教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是个女的,名叫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是唐朝著名大臣上官仪的孙女,由于上官仪建议唐高宗李治废掉武则天,因而获罪被杀,上官婉儿与其母郑氏受到牵连,被收入内廷为奴。等到上官婉儿十四岁这年,已经大权在握的武则天召见了她,并当场测试了她的才华。果然,上官婉儿在其母的精心培养下,不仅文采精妙,而且聪敏机智,让武则天赞叹不已,不仅解除了她的奴婢身份,并且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开始了她与武则天长达二十七年的朝夕共处。上官婉儿不仅负责武则天的饮食起居,并且掌管宫中制诰,为武则天起草各种诏书。甚至武则天最后成为一代女皇的诏书也是出自上官婉儿之手,因此,当时的人们都称其为“内舍人“。
上官婉儿素闻狄仁杰的大名,十分钦佩他,立刻派人拿来皇帝武则天赏赐大臣宝贝的簿册,查了半天,告诉狄仁杰,此翡翠蛇是皇帝赏赐给梁王武三思的幼子武崇操的,蛇头上的暗红色本来是天生的,并无毒性。
狄仁杰连忙谢过上官婉儿,带着翡翠蛇回到衙门,再次提审丁明荣。
丁明荣腿股上的伤还没好,站立不稳,狄仁杰命衙役搬来椅子,让他坐下问话。
狄仁杰问:“丁明荣,我已查得翡翠蛇的来历,是大内的宝物,皇帝赏赐给梁王武三思的幼子武崇操的,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丁明荣听了双眼流泪,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青天大老爷!我的妻子丁黄氏就是被武崇操害死的,我心知梁王权势滔天,我去告状也无人受理,万般无奈才想出这条下策,请狄大人受理此案!”
狄仁杰一怔,问:“这是何故?你且坐到椅子上,慢慢说来。
狄仁杰亲自提笔记录,丁明荣坐回到椅子上,抹了一把眼泪说:“大人,一切都是孽缘!我妻子丁黄氏长相娇美,不幸被武崇操来古董店里买古董时看上了!当时武崇操盯着我妻子看了几眼,没说什么,买了两件古董就走了;谁知他刚到家,就派武府管家来找我,说看上我的妻子了,要我把妻子休了,让给他!
我和妻子感情不错,自然不允,武府管家就威胁我说,天下没有武崇操公子得不到的东西!我若不答应,他就指使牢里关押的江洋大盗攀咬我一口,说我收购了赃物,要把我抄家治罪,妻子卖为官妓!
我和妻子抱头痛哭,没想到惹下这般祸事!妻子为了保全我的家业,就和武府管家商量,让武崇操暗中和她来往,不要拆散自己的家庭!
我本来不肯答应这件事,但是妻子流着泪苦苦劝我忍辱负重,我才勉强答应下来。
武府管家又提出,从今日起,我和我妻子要轮流在古董店里值宿,我回家时要把店门锁上,而钥匙要配一把交给武崇操,等武崇操进了古董店,他的随从再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样就天衣无缝,顾全彼此的脸面!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照办,于是武崇操就和我妻子暗度春风起来,那翡翠蛇正是武崇操送给我妻子的定情之物!
我痛恨那条翡翠蛇,但又不敢把他扔了,就把他锁在库房里。
谁知女人是水性杨花,我妻子丁黄氏和武崇操好了几回,竟然爱上了他有权有势,想嫁给他做妾!
我自然不答应休妻,昨晚轮到我妻子值宿,我锁上店门就回家了,不想今天早上打开门锁,进去一看,妻子丁黄氏竟然死在了床上!
我仔细察看,丁黄氏是被活活勒死的,想来是昨夜妻子提出要嫁入武家,武崇操不同意,二人争执之下,武崇操把我妻子活活勒死了!
我苦苦思索,情知告不倒武崇操,就想出一条计策,将他送我妻子的那条翡翠蛇找了出来,在蛇头的暗红处,涂上剧毒鹤顶红,然后来衙门告状,就说是翡翠蛇成精了,害死了我的妻子!
下面的事情大人都知道了,我料想大人必定能查出翡翠蛇的来历,为我妻子伸冤!
大人,小人所说,句句是实,如有诬告,情愿领罪!”
说完丁明荣放声大哭,狄仁杰却犯起了寻思,武崇操是梁王之子,出入都有人护卫,要想抓他来对质,实属不易!
狄仁杰命衙役先把丁明荣押下去,思忖了一会,派出几个捕快穿上便服,守候在武崇操家门口,等武崇操去青楼狎妓时,随从不多,把他一举擒获!
武崇操从没吃过亏,到了大理寺大堂,傲然站立,也不参拜狄仁杰。
狄仁杰下令动刑,痛打了二十大板,武崇操被打得杀猪般嚎叫,熬刑不过,供认不讳,果然与丁明荣说得分毫不差!
狄仁杰立刻做好卷宗,亲自进宫求见皇帝武则天,禀报案情。
武则天正想废掉太子,立武三思为嗣,一看卷宗勃然大怒,下令把武崇操削去爵位,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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