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宾听完祝枝山的诡计,哭笑不得,只好命船家开船,先游玩西湖。
果然如祝枝山所料,画舫开了不到半个时辰,湖岸上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一骑快马赶到画舫旁边,一人高声大喊:“周公子,祝兄,快快靠岸,我找你们有事。”
周文宾一听就是胡太守的声音,连忙令船家将船靠岸,放下跳板。
船刚停稳,胡太守就急匆匆地登船,走进船舱对周文宾和祝枝山施礼说:“周兄,这位想必就是祝兄吧?在下杭州太守胡琛,久仰祝枝山先生大名,听闻祝兄来杭州做客,特地派衙役请祝兄题长诗一首,谁知祝兄只写了四句话,又不成一首诗,无端地作践了我那幅名画,所以特地来请教。”
祝枝山坏笑着不说话,对着周文宾点点头,周文宾说:“太守大人有所不知,枝山兄以书法见长,但他写字有规矩,长诗的润笔是三百两银子起步。衙役只送了一百两,所以只写了三分之一。”
胡太守恍然大悟,笑道:“这个好办,就请二位才子去我府里一趟,写得好非但润笔补上,还摆酒宴招待!”周文宾看向祝枝山,祝枝山听说有钱拿还有得吃,不动声色地点头答应。
于是胡太守领先上了湖岸,看见一顶轿子抬着过来,不问三七二十一,拦住轿子,喝令轿中人步行,把轿子征用了!轿中人认识胡太守,不敢多说,匆匆步行走了,胡太守笑着请祝枝山和周文宾登轿,祝枝山转身对跟随的祝童说:“你先回周府,或者去哪玩玩也行,我有事去了。”说完登轿,胡太守骑马领路,一路来到太守府。
胡太守一进门就叫来管家,嘱咐了几句,管家匆匆去办。
祝枝山和周文宾被请进客厅落座,很快有家丁送来上等的龙井茶,祝枝山揭开茶碗盖,一股清香四溢出来。彼此寒暄了几句,太守府管家匆匆拿来了那幅画作,摊开摆在桌面上。
祝枝山坐着岿然不动,当没看见,胡太守笑笑,把手一挥,管家立刻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放在祝枝山手边的茶几上。
祝枝山眼睛近视,还特地拿起银票看了看,确认无误,笑着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毛笔,饱蘸浓墨,“唰唰唰”写了起来。
胡太守连忙上前观看,只见祝枝山很快补齐了一首长歌:东边一棵大柳树,西边一棵大柳树,南边一棵大柳树,北边一棵大柳树。任凭你南北东西,千丝万缕,总系不得郎舟住。这边鹧鸪啼,那边唤杜鹃,一声声行不得也哥哥,一声声不如归去!落款是:姑苏祝允明题。
写完又掏出印章盖上,胡太守一看,这幅草书龙飞凤舞,银钩铁画,力透纸背,果然功力非凡!胡太守十分满意,拍手叫好,随即问管家:“让你备办的酒宴办好了没有?”管家点点头说:“已经吩咐下去了老爷,我再去催催。”说完转身出去。
胡太守恭维道:“祝先生,久仰四大才子的名声,周文宾与文征明都住在杭州,他两位的大作我收罗了不少,遗憾的是就缺你的字和唐伯虎的画。今天总算得到你的墨宝,可唐伯虎此人非常清高,一般人请他作画他理都不理!祝先生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凑齐四大才子的墨宝?”
祝枝山一听心里暗喜,故作为难地说:“太守大人你也知道,唐伯虎此人恃才傲物,一般不轻易给人作画。况且他现在又失踪了,下落不明,外面的人疯了一般抢购唐伯虎的画,那是身价陡涨啊!”胡太守赔笑说:“这个下官自然知道,就是因为先生与唐伯虎过从甚密,我才敢开口,请先生想方设法弄几幅唐画。”
祝枝山故意卖关子,沉吟半晌才说:“太守大人,我是与唐伯虎交情不错,但我请他画画也是付出代价的。唐伯虎几次随我来杭州游玩,一路盘缠都是我出的,吃喝住宿,还带了许多美酒,算下来费用也不菲呢。”
胡太守心中有数,笑道:“这个下官自然知道,我们都是爽快人,您就开个价,要多少一幅?”
祝枝山笑笑,竖起一只手掌,胡太守问:“五百两一幅?”祝枝山瞥了一眼胡太守说:“唐画这么不值钱么?唐伯虎下落不明,所有的唐画都成了绝品!普通唐画是五百两一幅,精品唐画五千两一幅!”胡太守一吓,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么值钱?”祝枝山瞪了胡太守一眼:“这还是看在你是周文宾老弟朋友的面上,别人出这个价,我还不一定卖,过段时间还会涨价!”
这时酒菜陆续送上来了,胡太守站起来邀请二位入席,祝枝山也不客气,高坐首席,大吃大喝起来。胡太守连连举杯敬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胡太师见祝枝山吃得高兴,试探说:“祝先生,大家都是朋友了,唐画的价格能不能商量商量?”
祝枝山夹着一条鸡腿啃着,头也不抬地说:“你是买普通唐画,还是买精品唐画?”胡太守笑道:“要买当然就买精品,而且我打算买三幅!”
祝枝山笑道:“那么你给一万两吧,本来是一万五千两,一顿饭吃掉了五千两,哈哈!”胡太守大喜,亲自拿起酒壶给祝枝山斟酒,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接着胡太守招手喊来管家,命他去取一万两银票来。
祝枝山也不说话,继续吃喝,等管家拿来银票递给胡太守,胡太守递给祝枝山的时候,祝枝山忽然把手一推说:“太守大人,我是明人不说暗话,我要在杭州过年,年后才能回姑苏家去取画,再返回杭州给你送画,一来二去,怕是要半年功夫呢。银票你还是先拿着,等我把画送来,银货两清!”
胡太守想了想,伸手捉住祝枝山的手,把银票塞在他手上说:“祝兄,银票你先拿着,我还信不过你么?就到明年,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送来就是。我还怕明年唐画又涨价,怕你反悔呢,呵呵。现在银子当着周文宾的面交给你,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来,喝酒!”
祝枝山装出一副勉强的样子把银票放进袖子里,举杯和胡太守一饮而尽。又喝了一会,胡太守告辞去小解,周文宾趁机说:“老祝,我知道你十分狡猾,可胡太守即是我朋友,又是杭州的父母官,你可不能诳他,不然我有罪受!”
祝枝山伸手拍怕周文宾说:“小周你放心,我怎么会爽约?不过我家里的唐画精品都是我喜欢的,还真舍不得给他!”周文宾忙说:“那你就直言相告,把银子还给人家。”祝枝山笑道:“你忘了小唐托我们的事?我和小唐有约在先的,只要帮他追到了秋香,以后我让他画什么他就画什么,哈哈!我这是抓住了一棵摇钱树了,你说是不?”说完祝枝山端起酒杯,和周文宾手中酒杯碰了碰,一口干了。
周文宾还想说话,这时胡太守匆匆地进来了,就岔开话题,谈起了杭州的风土人情。
胡太守喝得兴起,对着祝枝山问道:“祝先生,我们杭州有个徐子健你认识不?此人和你一样,替人写讼词打官司,经常出入官府,颇有些名气。”
祝枝山摇头说不认识,要周文宾讲讲。周文宾皱着眉说:“这个徐子健我认识,却和祝兄不大一样。祝兄借打官司敲竹杠,只敲为富不仁的人,对于穷人,却是尽力帮助。而徐子健是专门帮助富人欺压穷人,老百姓恨之入骨,暗地里叫他‘银环蛇’,因为他专为银子卖命。”
祝枝山一听大喜,问:“他叫‘银环蛇’?我外号叫‘洞里赤练蛇’,倒要找个机会,两条蛇斗上一斗,分个高下,哈哈。”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酒宴,胡太守亲自送祝枝山和周文宾登上家里的马车,一直送回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