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穆宁像遇见瘟疫般推开她道:“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花缅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会提出这种要求,那我就满足你好了。”她转身走回桌边对凌月道,“味道还是不错的,你也吃一点。”说着舀起一勺送到凌月嘴边,凌月弯眸浅笑,张开口吞了下去。
康穆宁再次狂吐起来。眼见那盆“呕吐物”被花缅一勺接一勺地喂进了凌月口中,而自己除了胆汁已经再无东西可吐,他终于不堪忍受,箭一般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康穆宁奔逃而去的身影,花缅捂着肚子大笑不止:“傻瓜,不过是一盆熬得烂了些的八宝粥而已。”
凌月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呀!”
花缅笑够了又给凌月夹了些菜:“你吃那么少,难怪那么瘦呢。”
话落,两人皆是一怔。凌月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吃得少,而花缅则是想起姬云野曾说过他为给她驱毒曾经两日不吃东西,后来又闭门十日不出亦未进食。
她好奇地问道:“阿月可会辟谷之术?”
凌月自然知道她是因那次自己为她驱毒而产生的疑惑,遂道:“曾经修习过。”
花缅顿时来了兴致:“这辟谷之术可有什么讲究?又有何益处?”
凌月淡淡一笑,解释道:“辟谷分为服气和服药两种。服气辟谷是通过绝食和调整气息来洗髓养生延年益寿;服药辟谷则是在不吃五谷的同时摄入中草药以调身健体。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花缅眸光一亮:“那阿月属于哪一类?”
“偶尔食谷,多食气。”
花缅不无钦佩道:“难怪阿月看上去那么年轻呢,原来竟是修行之人。若阿月不食五谷,那岂非不死而成神了?”
凌月面上的笑容逐渐转淡,他语声极轻地道:“少了那个人,成神又有什么好?”
声音虽轻,花缅却听得分明,想来是触碰了他的伤心事了,她正色道:“你爱女皇吗?”
凌月有些错愕:“为什么这么问?”
“从在船上看到女皇跟成昭帝在一起直到方才,我都看不出你有丝毫的难过。而你在说出‘少了那个人,成神又有什么好’的时候又的确很伤感。我都有些糊涂了,你到底爱不爱她呢?”
凌月不由愣住,他想不到花缅会如此心思剔透,这个问题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就被她这么堂而皇之地问了出来,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
他爱的人从来都只有念儿,他在人世间蹉跎了二十年才从花非烟身上寻觅到念儿的气息。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不顾一切地去追逐她,取悦她,即便知道她心中有了别人。因为他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即使没有了前世记忆,只要他努力,她就一定还会爱上自己。
然而,当她投入他的怀抱甚至为他生儿育女之后,他才发现,她从未忘记过那个人,亦从未真正爱上过自己。
他记得念儿临终对他说的话,她说:来世换你,褪去一身骄傲爱我,之死靡它。
为着这句话,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只是每每想到念儿如此待自己,他又会痛彻心扉。于是,他便自发地将念儿从花非烟的身上分离了出来。时而把她当作人世间偶遇的女子花非烟,时而又透过她的气息去寻觅念儿的踪影。
对于花非烟,他是如此地矛盾,所以缅儿的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于是只得敷衍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爱她的。她和成昭帝不过是老朋友叙叙旧,我为何要难过?”
花缅突然抓住他的手,抱握在自己怀中,神情认真地道:“你不要骗自己了,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他们绝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你又怎会不知道。你定是把悲伤埋在了心里,用笑容来伪装你的难过。你若再否认,那便说明你不爱她。”
花缅说完这些话,定定看着凌月慢慢敛去了他惯有的温雅笑容,继而换上了一副深思和审视的神情。
凌月的确是被花缅的最后那句话惊住了,然而他已不想再作思考,干脆地道:“即便你说得都对又怎样,她心里有谁是我无法改变的,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坦然面对。”
花缅不由替凌月感到委屈,但想想自己似乎还不如他,又不无失落地道:“阿月,我觉得你还是比我幸福的,至少你得到的是她的人,即便她最爱的可能不是你,但能和她相伴一生的却是你。而我就算得到野哥哥的心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各自天涯。”
见刚刚还乐不可支的人儿转瞬便被忧伤笼罩,凌月迟疑着启唇道:“其实裴恭措也不错,你不妨试着接受他。”
花缅闻言不但不认同,眸中反而蓄起了泪花,她幽幽地道:“你可知道,我爱了野哥哥十四年,从未想过接受别人。让我离开他,就如同挖了我的心,心都没有了,又如何去想别的人事?”
凌月一时心疼,伸臂将她揽入怀中:“肩膀借你用用,想哭就哭吧。”
花缅也不推却,伴随着满心的酸楚,眼泪哗哗滚落。哭了一会又觉低声呜咽不足以表达自己悲伤的心情,于是放声痛哭,直哭得天昏地暗,力竭身倦,最终在凌月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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